宁波总算露出一丝笑意,“何故?”
“因为他完全不了解你,他看不到你凌厉无qíng的一面,可是他爱你,你在他眼中,永远是坐在前一排的少女同学。”
宁波此时已经心平气和,“也许你是对的。”
“保重。”宁波关上门。
她叹口气,对或错,已经没有关系。
她记得入主邵氏制衣厂第一日,感觉奇异。多年之前,她自学堂出来,到姨丈处做见习生,写字台在他房外一个角落,暗无天日,白天都得开灯工作,姨丈有个坏习惯,有事只在房内大叫一声,所有员工便放下手头工夫赴进去应召。
下午,他兴致来了,大点名,叫完这个叫那个,伙计个个不能专心工作,气得苦笑摇头。
是这样熬上来的呀,江宁波。
她无法不真心待他,因为他是她的恩人。
就算这次收购,仍由她充当中间人,尽量卖得好价,现在,他可以安然移民外国住其中型公寓。
那一日,她坐在姨丈的房间里,一眼看见墙角的夹万,不由得嗤一声笑出来。
老式生意人最喜事事一把抓,夹万放屋里,锁匙系在裤头,便以为万无一失。
宁波又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踌躇志满?没有没有,有无感慨万千?有有有。
真幸运,宁波想,她居然能把握到每一次机会,否则,一个自幼流离làngdàng,寄人篱下的弱女,怎么会有今日。
“二小姐,”人事部主管恭敬的问她,“房间可需要装修?”
“不用,就维持原状好了,把苏成坤与周伯才两位请来开会。”
“是,二小姐。”
那天huáng昏回到家里,江宁波若无其事同丈夫说:“我终于学会做上海的huáng鱼参羹了,你试试。”
罗锡为笑,“你又要去上班了吧,以后可不容易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了。”
孙经武说得对,在罗锡为眼中,江宁波毫无缺点,而且从头到尾,罗锡为讨厌邵正印,他一点也不觉得邵同江是一对姐妹花,在罗锡为面前,江宁波没有身分危机。
江宁波现在是邵氏制衣的主人了。
股东建议更名,宁波只是说:“正在构思新厂名”,可是半年过去了,一个建议都没有。
宁波的母亲说:“为避嫌疑,你应该去买别的厂。”
“不熟不做。”
“可是——”
“妈,你别理江湖事,现在你逍逍遥遥,吃多点睡多一点,随心所yù,多好。”
“你爸——”
“他很好,他转了运了,社会富庶,也比以前老练,懂得欣赏他那样的人,如今,他的不识时务已变为难得的清高,市政府最近请他去主持讲座题目叫《中文报业沧桑史》。”
“那他一定擅长。”
“天生我才,必有所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宁波不是没有豪气的。
三十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那么快,她甚至没有余暇去检讨后侮某件事,已经有新的决策等着她颔首或是摇头。
现在,她有她的社jiāo圈子,活动范围,她又有家庭有伴侣,不愁寂寞。第九章
邵正印同母亲说:“其实江宁波从头就利用我们邵家。”
方女士细心想了想,“可是,我们不但没有损失,倒在她身上得益良多。”
正印感慨地说:“这就是她过人聪明之处了,若每次招致对方损失,消息传开,谁还愿意同她合作?必定要大家有好处,她才能做长胜将军。”
方女士点头,“这么说来,她不只是一点点小聪明了。”
正印答:“与她相处那么久,要到今天才懂得欣赏她的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