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_作者:亦舒(26)

2017-03-15 亦舒


    片刻,方玉堂自会议室出来,看到面色苍白神qíng异常的花解语,立刻吩咐:“你去我房间稍候,我jiāo待一两句即来。”

    算得难能可贵了。

    可是那十来分钟,像半个世纪那么长。

    虽然外婆一直说,数十年晃眼消逝,并非难事。

    方玉堂推门进来,解语转过头去,脖子有点酸软。

    她立刻说明来意。

    方玉堂张大了嘴,半晌做不得声。

    然后,他斟了一杯拔兰地,喝一口。

    “怎么会跑到人家军事基地去取外景?又不是时装片。”

    “别研究这些了,你人面广,可有救?”

    “有是有。”解语一听已经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现成有一个人,一句话,底片明朝即可放出来。”

    “我不相信。”

    “我说的都是实话。”

    “此君是谁?”

    “这人叫杏子斡。”

    解语仿佛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如何去求他?”

    方玉堂笑了,“我们?我是我,你是你,那是你们的事,我至多扯一扯线,做个中间人。”

    “好,我该怎么去求他?”

    方玉堂为解语的勇气感动,叹口气。

    他说:“这位杏先生,正是我说了近一年,那个想结识你的人。”

    解语松一大口气,像遇溺之人被托出海面吸入新鲜空气一样。

    “这好办呀。”

    方玉堂凝视她,“你怎么知道人家要的是什么?”

    解语苦涩地一笑,“当然不会是我的灵魂。”

    方玉堂说:“你对不语的忠诚,一直使我感动。”

    “她养活我,我当然要报答她。”

    “照顾你是她的责任。”

    “她牺牲很大,而且都记录在银幕上,我看过她的影片,一些,真猥琐得不堪入目,为着家人生活,她也一一忍耐,她为我,我为她,也是应该的,凭什么我会比她高贵呢,我们是姐妹,或者,是母女。”

    方玉堂沉默一会儿。

    片刻他说,“即使有难,我也不会叫你们睡到街上去。”

    解语略觉宽慰。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到内厅去打一个电话。

    办公室转角,有一间小小套房,他用来休息用。

    当下他走进去,掩上门。

    解语在门外等。

    以前,她一直纳罕,他们是怎么与她们谈的条件,现在她明白了。

    大抵不用她们开口,恐怕都有中间人。

    真的实行起来,也不比想象中尴尬,冷静地。理智地,说出jiāo换的条款。

    才三五分钟,方玉堂已经出来。

    “关于影片的资料……”

    “我马上回家传真给你。”

    “那些片约值多少?”

    “不语整副家当。”

    “其实,她的家当也不值几多。”

    “你错了,方先生,那是她凭劳力赚回来。”

    “一早叫她不要冒险投资。”

    “一个人到了某一阶段,总想证明一些什么。”

    方玉堂叹口气,“我遇见不语之际,她正值你这样年龄。”

    可是,已经有一个私生子。

    解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个孩子,就是她。

    别人生孩子,伴侣热烈盼望,公公婆婆、父母亲尽力照顾,她却一个人孤零零承受白眼压力。

    奇是奇在到头来,这一切创伤苦楚辛酸也并未曾在她ròu体或灵魂上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