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为他了,每次来,他都吃苦。”
老金进来了,把轮椅推出去。
专用车子伸出升降斜坡,轮椅推上车厢。
杏子斡忽然问:“解语,如果决定做手术的话,你会在我身边?”
“自然。”解语不加思索。
“遗嘱我早已准备妥当。”
解语十分泰然,“是。”
“我体内可用之器官,将捐赠有需要之人。”
解语亦答,“是。”
杏子斡微笑,“解语,你可知道我今年几岁?”
解语清晰回答:“三十二。”
杏子斡颔首,“你很关心我。”
解语微笑,当然要熟读剧本,否则如何演好一个角色。
“手术将在下个月进行。”
老金听了,虽不出声,浑身一震。
“一般人会以为我应无所恋,大可孤注一掷,可是,我对生命仍然热忱,单是每日世界政局变化,生意上落,已令我兴奋好奇。”
解语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何况,现在我又刚订了婚。”
解语不出声。
“你猜,奇迹会否出现?”
解语轻轻答:“一班科学家研究了这么久,大约不会叫你失望。”
他叹息一声,“你有什么话,趁这段日子好对我说了。”
解语想一想,“假使手术后你的qíng况有所改变,你愿意见一见母亲吗?”
杏子斡一愣,一时像是不明白解语指的是什么人。
解语恳切地看着他。
他终于听懂了,冷冷说:“我并无母亲。”
解语知道一时急不来,不再游说。
过片刻,杏子斡问:“你见过她?”
轮到解语为难他:“谁?”
“她。”
“谁是她?”
“我母亲。”
“我以为你没有母亲。”
杏子斡啼笑皆非。
世上只有花解语一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日常接触的人太过同qíng他,都不想伤害他,或是有求于他,不yù得罪他。
他自觉幸运,至少解语是他的朋友,勇于抢白他,他没看错人,若果他要的是婢妾,不必等到今日。
他不发一言,心里却是感动的。
他不出声,解语也不回答。
车子到达住宅门口。
杏子斡又问:“你见过她?”
“是。”
“你怎么找得到她?”
“是她找到我。”
“她说什么?”
“大部分时间流泪。”
杏子斡不出声,过一会他问:“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知道我脾气。”
“我憎恨她。”
“是,我们总得把过错推在某一个人身上。”
杏子斡说:“我知道开枪的人不是她。”
“是她,是她,一切因她而起,后来你父亲又郁郁而终,一个家就这样解散。”
杏子斡沉默长久。
他问:“这是激将法?”
“不,我只是讲出事实。”
杏子斡苦笑,“现在你也是这个受诅咒的家的一分子了。”
解语不再说话。
杏子斡却道:“做一个健康的普通人最快乐:开车、打球、游泳、与女伴跳舞、拥吻,抱起自己的孩子,让他骑在肩膀上……”声音渐渐低下去。
护理人员过来礼貌地与解语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