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离去的时候看见两位老先生披上袍子进来。世上，好心人仍然不少。
志高说：“方太太，或者，你愿意回学校去修一个课程。”
“沃林也这么说过。”
“你读过预科吗？”
方太太笑，”我有经济系文凭。”
“失敬失敬，为什么不做事？”
“那时，有种误解，女子不得已才出来赚钱，叫做抛头露面。”
“是，会遭男同事吃豆腐骚扰。”
“所以，没想过上班。”
志高说：“今日仍然有这种qíng况，但是，已有经验应付，有人还懂得利用这种利害关系高升。”
“时势不一样了。”
“你可以再选读一科。”
方太太摇头，"压力太大，我应付不来。”
志高也笑，”我想到各式测验考试，也噩梦连连。”
一辆车子驶过来，司机正是方沃林。
“来，志高，送你回公司。”
“方太太，你呢？”
“我逛街购物，是中年太太陋习，你别理我。”
志高上车。
但她要去医务所，没有时间应酬方沃林。
他却像是有阅心术，笑笑问：“不等我？”
志高信任他，知道他见惯世面，开得起玩笑，闲闲地笑，"等到几时去呢。”
“海枯石烂，第十二个永不。”
志高轻轻说：“然后，你来敲门，门一打开，一个jī皮鹤发的老太太走出来，颤巍巍问：‘亲爱的，你找我？’”
沃林诧异，"多么好的想像力。”
志高伸手出去，抚摸他会笑的眼睛，”我有一个朋友，整个青chūn期暗恋她的讲师，毕业后努力工作，获得成绩，母校邀请她回去演说，她满以为看到他，仍然会有振dàng感，一直在我面前吟拜伦的诗：“'假使我又见你，隔了悠长的岁月，我如何致候，以沉默以眼泪。'”
“她可见到了他？”
“见到了，一个中年胖子走出来，秃了头顶，热诚招呼她。”
“她怎么说？”
“她说她好似侮rǔ了拜伦。”
方沃林为男方不值，"或许，他仍有一颗高洁的心。”
“人类好色，尤其是都会人，对无形无臭的美德不感兴趣，你看城中几个美女被追捧成身价百倍就明白了。”
“你呢，你也那样肤浅吗？"方沃林说。
“方家全属俊男美女，你有什么抱怨？"志高说。
方沃林把车停下眺望风景，”我以为总有一日人会衰老，你若爱惜一个人，就不会嫌他色衰。”
啊，他是在批评他父亲。
志高看看时间，"请送我返公司。”
沃林点点头。
这个可爱的大男孩，做他的朋友最好；无话不说，推心置腹，一旦成为密友，立刻会患得患失：他晚上去了何处，他为什么同那女生这样亲匿，他可想结婚……
除出十八或二十二岁少女，谁都不应再受这种折磨。
“周六请来我家吃饭。”
志高笑笑没有答应。
“喂，我亲自下厨，请莅临捧场。”
志高笑了，"那么，七时正来接我。”
医务所是另外一个世界。
冰冷、静寂、灯光幽暗，已尽量装修得舒适，但是求诊者仍觉得无qíng。
看护嘱志高更衣，一件纸质袍子，即用即弃，-生、简便。
医生进来了。
“邓小姐，幸会，我是梁蕴玉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