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_作者:亦舒(12)

2017-03-15 亦舒


    「这不过是初步构思,但是,你家人真上照,xing格鲜明,有一个极之漂亮的少女——」

    「她是小仍,有智障。」

    「啊」轮到莉莉低呼[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为挂上电话。

    她躺到chuáng上。

    翁戎的chuáng褥,有一股隐约的香味。那是玫瑰花香,果然,案头有一小瓶香水,叫huáng昏玫瑰。种过大量玫瑰丛的人都会知道,玫瑰在清晨与huáng昏的香味是完全不一样的,朝早,玫瑰香氛清新淡雅,可是经过整日蒸晒,到了傍晚,衬着紫蓝色天空,玫瑰会发出一种略为憔悴成熟的香味,有点像桂花,但不,它仍然是玫瑰。

    那是huáng昏的玫瑰。

    读文学的翁戎自然知道其中分别。

    只是,她此刻怎么会跑到股票行去工作呢。一个人的旨趣与职业往往有天渊之别。

    还有,一个人的配偶与他所爱的人时时亦风马牛不相及。

    翁戎chuáng头还有小小一架电视,无眠之夜,可以解闷。

    电话不停响,录音留言。

    「翁,出来跳舞。」

    「翁,长周末我们扬帆出海。」

    〔翁,你欠我一顿饭及一瓶香槟。」

    但是,翁戎不重视他们,否则,为什么连出差这样大事都不告诉他们。

    不为要是愿意,大可接收这班寂寞的男人。

    不为当然不愿意。

    她把这几年拍下来的照片连注解翻出来在手提电脑液晶屏上观看。

    自己也不觉恻然,泪盈于睫。

    父亲双目那时还有焦点,现在已经失去。他的头发已全白,银光闪闪,掉了大半,可是打理得整齐gān净,全靠老妻照顾得宜,一个病人,还保留着尊严。

    一个人年纪大了才真正需要用钱。

    不为把父亲的照片顺年龄排列好,再把自己的照片打出一看,感慨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向自觉是那种越来越丑的少女,幼时满头浓发,穿着漂亮的缎裙,专门为亲友做小傧相。到了十一二岁忽然近视,又得箍牙一面孔都是铁丝,又开始长面疤,丑得抬不起头来,也不敢挺胸,怕人看到她正在发育的胸部……

    岁月就在指fèng中溜走。除出这句陈腔滥调不足以形容时光飞逝的惨qíng。

    不为伏在chuáng上。

    这时门铃响了。

    门外是小于,他捧来水果饮料小,「保姨叫我送来,并且让我接你回去吃饭。」

    不为点点头,取过外套。

    「保姨说,这屋里电话几号?」

    「打我手提电话好了。」

    小于微笑。

    不为只得把号码告诉他。

    于忠艺开得一手好车,不徐不疾,不温不火。

    他们两家人正在吃饭。

    艾历逊笑说:「大作家驾到。」

    不到三天,这洋人已经吃得胖了一圈。

    他没有恶意,不劳却加一句:「一个作家也总得有作品才是。」

    「不为用英语写作,打进那个圈子,可不容易。」

    不虞说:「用中文好,十多亿读者,可是这样?哈哈哈。」

    不为不出声,难得他们愿意联同一起来对付她。

    「作家大抵像钻石一样,分五千种类。」

    「不为是五卡拉全美钻石,呵呵呵。」

    不为静静喝汤。

    母亲不在家中,一切食物逊色无味。

    「著作没有英语版,不够矜贵,最好译为十八国言语,你看美国那些流行女作家,每种书动辄销千万本,封底照片中的她们打扮华丽高贵一如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