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小心翼翼地答:「不同我们商量,又同谁说,家父已不在人间。」
医生沉默,吁出一口气,「她曾同我说,盼早日与先夫同聚。」
阿,面子上伍太太积极生活,一点也不露出来。
「他们相敬如宾,恩爱数十载,晚年伍先生得了痴呆症,她不辞劳苦小心照顾他,他们是夫妇典范。」
不为不出声。
终于她咳嗽一声「医生到底还有多久?j
这句话其实一点实质的意思也无,但是听在医生耳中,却有特别意义。
「三个月,半年不定,坏细胞已扩散到全身。」
不为耳畔嗡嗡作响。
「不为,高高兴兴伴她走毕最后一程。」
不为眼前已黑,她用手遮住双目。
「奇怪,本来病入膏盲,应该觉到痛苦,可是她却异常平安。」
不为站起来,但是双脚一软,不支倒地。
看护连忙扶起她,医生立刻替她注she。
不为靠在沙发上,悠悠恢复知觉,只觉无限凄苦。
医护所替她叫了车子,她回到家中。
这时,伍太太在书房中教女孩子们织毛衣。
简单的圈圈针一路织上去做一个圆筒织成顶帽子,不为小时也学过。
母亲又教她钉纽扣「女子家里总得有针线盒子」,读大学时,男同学都找她换拉链。
她靠在门框看她们gān活。
祖母的手指不够灵活了,小女孩帮她转弯,她们玩得很高兴。
女佣在厨房做ròu酱意粉,熟悉粗糙的香味,不为勉qiáng自己坐下来吃一大盘,饱到喉咙才停止,怕呕吐,立刻平躺在chuáng上。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来连累家人。
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流泪。
不劳的两个孩子进来找她,「阿姨有事与你商量。」
不为连忙坐起来,「请说。」
她有一个良好习惯,她对小孩,同待大人一模一样。
「阿姨,爸爸打电话来,说想见我们。」
「啊。」
「我们问过外婆,外婆说随得我们喜欢,不过,外婆说,最好在公众场所见面,并且司机在一边看守。」
不为点点头,「外婆思路清晰极之有理。」
「但是阿姨我们不想见他。」
「为什么?」
「他留下我们不理,我们觉得他不再是一个父亲。」
「不想去就不去好了,他再有电话来你找我听。」
两个男孩子欣然回房做功课。
艾历逊的电话接着就来了。
不为说:「艾历逊,你不珍惜的,你不再拥有。」
他恳求:「不为——」
「他们不愿意见你。」
「你帮他们洗了脑」
不为不恼反笑,「随便你怎么说。」
「我会聘请律师——」
「你省省吧,有钱,不如与qíng人去度假。」
不为放下电话。
伍太太问:「是艾历逊?」
「正是那个厚颜无耻,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风驶尽叹的赤发鬼。」
「我同他说,他可以到这里来见儿子,但是孩子们不愿见他。」
「占美他们做得很对。」
「这又何必呢。」
「妈妈你的心太慈,不合时宜,你别管他们的事。」
伍太太手中还拿着那顶绒线帽子,问不为:「还记得怎样收针吗?」
不为点点头,「像学骑脚踏车一样,学会了永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