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围围上来,话题却是狭窄的,“明珠念管理科,你呢,你是建筑系吗?”
“觉得这里怎么样,还习惯吗,住在哪一区?”
“下周末我们驾车到旧金山去,才十六小时路程,要不要参加?”
年轻人讶异她们的天真,这样的人,即是坏,也坏不到何处去,也都是小眉小眼的坏,至多顿足说不喜欢何人是因为她不见得有那么美,断不会坏得要叫人戴帽子,穿小鞋。
找一个这样的伴侣大可以一辈子放心,只要给她舒适的生活,一如明珠所说,像每间房间里装一个电话分机,她便会一直愉快地陪着他。
生下子女之后,多少会有点真感qíng,就凭这一丝感qíng,便可维持到白头。
女xing是可爱的多,要求也多数简单,第一,你不能叫她捱饿,第二,事事体贴她,以她为先,即可。
年轻人自问还做得到。
有人蹲下看他,“你今晚很静。”
他看着她,笑笑。
这是一个外国女孩,更无可能知他底细,真是理想人选。
她自我介绍:“苏珊,澳洲人,父亲在领事馆工作,到温埠不足半年。”
那是南半球的一个岛国,四季颠倒,非常异样,年轻人从来未曾去过澳洲。
“你会不会喜欢澳洲?”
年轻人终于开口说话:“我想地方不要紧,我会乐意去任何有我爱人居住的城市。”
女孩感动了,“那你一定懂得生活。”
“我的生活一片空白。”他十分感喟。
“你爱喝酒?”
他不置可否,已不愿多说,只是微笑。
明珠过来低声问:“不太坏?”
“好极了,又不必故意讨好任何人。”
“我知道你会喜欢。”
过了很久,一回头,发觉苏珊仍然坐在他附近。
可是,她长得很普通,不够美,年轻人不愿意再作进一步表示。
此刻失望半日就会过去,他不想误导她。
倘若是外国女孩,他希望她们有金发、碧绿或者湛蓝的眼睛、长腿、蜂腰。
苏珊姿色至为平凡,可能她是谈话好手,但是年轻人最不喜欢说话。
他站起来,推开宴会厅大门,走出去,松口气。
他在黝暗的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双目渐渐习惯光线,看到有人站在另一头公众电话。
那女子穿着黑色礼服,可能与他同样的闷,正低声与对方说:“四季酒店桦树厅,你来接我吧。”
那声音是那样熟悉,他如着魔似走过去。
比较近的时候,他又站住,不,不是她。
虽然皮肤同样白皙,可是轮廓不似,这位女士短发,而且,身段也健美得多。
她轻轻挂上电话,吁出一口气,转过头来。
看了年轻人,呆住了。
地毯柔软,听不到脚步声,她猜不到身后有人,猛一照脸,吓一跳。
他们互相凝视,然后,她忍不住颤声问:“孝文?”
原来真是她。
他看着她,可是,这不是他熟悉的五官。
她看出他的疑惑,伸手摸自己的面孔,轻轻说:“我去整形了。”
年轻人不语。
这在中年妇女来言,也是很普通的事。
一次简单的手术,外型恢复光洁美观,何乐而不为。
她又低声问:“漂亮得多了是不是。”
年轻人不以为然,“你从来没有难看过。”
她沉默了,感动至泪盈于睫。
“他们都说,你不可能真正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