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他吁出一口气。
“肚子饿吗?”遂心问。
“吃不下。”辛佑答。
真的,谁还有胃口。
“告诉我,妙宜心中那巨大的黑影,是什么人?”
“也许不是人,可能是童年yīn影。”
遂心点点头,每个人生命中,都有失意的黑影。
辛佑忽然问:“你孩提时最怕什么?”
遂心嘴角有一抹笑意:“留堂、留级、算术课、母亲的藤条。”
“最恨什么?”
“物质的缺乏。”
“最渴望什么?”
“长大、赚钱、结婚。”
辛佑也笑了:“没有什么特别嘛。”
遂心说:“后来投考警察,因为薪水合理,且有房屋津贴。”
“你很能gān。”
遂心站起来:“辛医生,同你谈过之后,心里舒服得多了。”
“我也是。”
“记忆所及,还是第一次找人谈心事。”
“许多成年人都那么说。”
“我得告辞了。”遂心依依不舍。
“我送你出去。”
遂心坐得太久,腿部有点麻痹。
她说:“我自己有车,不用劳驾。”
该刹那她又不再像周妙宜了。
妙宜老是爱撒娇地叫他接送,整个人伏在他背上,赖他照顾她。
辛佑低下头,本来她们就是两个人。
遂心从该刹那知道他不是坏人。第五章
只听他说:“请与看护预约第二次时间。”
遂心问:“我还需再来?”
辛佑答:“一次就治愈,岂非神医。”
“我有病?”
“你喜欢孤独,遇事锲而不舍,其实就是钻牛角尖,心神不宁、夜长、梦多,可是这样?”
全说中了,呵,遂心怔住。
“这都是神经衰弱的病征。”
“噫,这不是老妇的寿征吗?”
辛佑微笑:“jīng神恍惚,不是老年人特权。”
“可是工作太辛劳?”
“是理由之一,个xing内向,不喜倾诉,凡事放心中,反覆思想,难免悲切。”
“可以解得开这个结吗?”
“我试试。”
遂心到接待处约时间,看护说:“明晚六时半。”
现在,关遂心晚上也有地方可去了。
第二天晚上,她换上一套舒服的便服,预备与辛医生好好倾谈。
可是她一到,辛佑便迎出来。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不神秘,遂心只得跟着他走。
辛佑的车子来到一个红灯区。
他轻轻说:“第一现场,只有忍痛接受事实,才能开始疗伤。”
遂心不出声。
他自动说出来:“妙宜也来过这里,我想她了解生母辛酸的过去,才能真正原谅。”
“她不原谅母亲?”遂心问。
“她怪生母过早离开她,叫她孤独到极点。”
红灯区全盛时期已经过去,可是仍然维持着生意,水兵穿着制服,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遂心知道,在日本横滨这种港口,军舰停泊,有日籍良家年轻女子晚上专等黑人水兵。
本市风气已算平靖。
遂心看见水兵带着女子出来,钻进计程车。
遂心突觉辛酸,她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