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贵只得笑着保证,“下次一定与你商量。”
“还有下次?”
子贵并不了解开明心底那认错人的恐惧。
“上我家去。”
“今天我们去吃云吞面。”
“我想多陪母亲。”
“不是有你姐姐吗?”
“她出去见那日本人。”
啊找上门来了。
“他一直求她回去。”
“好,吃了饭马上走。”
邵太太十分苦恼。
一顿饭牢骚不绝,一改平日温婉。
“开明,你多吃一块卤牛ròu,唉,做母亲真难,秀月为什么不像子贵呢,我也不明白,一对双生子,出生时间只差十分钟,对母亲的态度,却天南地北,开明,我再给你盛点汤,阿笑做的洋泾浜罗宋汤还不错,一个事事以我为重,一个事事与我作对。”
子贵劝道:“妈,两个有一个中已经够好。”
许开明忍着笑,唯唯诺诺。
“开明,秀月不尝试了解我,她有什么差池,人家一定怪我管教不严。”
“不会的,妈,一人做事一人当。”
邵太太悲哀了,“人家怎么看我,我知道,我的孩子也连带受罪,像子贵,要比同辈做得好过三倍,才会叫人家接受她。”
子贵说:“妈,我已胜过表兄弟姐妹十倍不止了。”
开明没想到子贵会这样夸张,哈一声笑。
邵太太又叹气,“我女婿胜他们百倍才真。”
开明连忙说:“妈太夸奖啦。”
邵太太忽然哭了。
开明立刻去绞热毛巾。
开明知道邵太太感怀身世,故一味安慰。
邵太太缓缓止住悲伤,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这时,大女儿也回来了。
她穿着一件宽身旧丝绒长大衣,外国人叫摇摆款式那种,进得屋来,朝各人点点头,一双亮晶晶眼睛看着许开明一会儿,随即垂头坐下。
开明走近她,才发觉那件丝绒大衣是剪毛貂皮,不知怎地柔软得似一块布料。
这时,子贵也跟着过来,“外头在下雨?”
可不是,大衣上有雨渍,贝秀月站起来,脱下外套,开明看到她里边穿一件黑色纱衣,低胸衬裙。
她的衣服全部都不切实际,用来做纯装饰,可是每一件都有qiáng烈效果,穿在她身上,好看得不得了。
她似乎很疲倦,开明去替她斟一杯酒。
两姐妹坐一起,她似她的影子,她像她的复印,可是气质上有微妙的分别。
开明听得子贵问:“他怎么说?”
“叫我回去,如果愿意,可住在纽约或是巴黎。”
“你怎么想?”
“他纽约已经另外有人。”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像一个人在读剧本上的对白,自己一对一答。
“你拒绝了他?”
“是,”长长一声叹息,“我需要自由,我在他那里不快乐。”
“他反应如何?”
“没有上次那么愤怒,”讪笑,“有点进步。”
开明在这个时候把酒递过去,贝秀月接过,一饮而尽。
“我想搬出去,在这里我不敢抽烟不敢夜归。”
子贵说:“妈妈的意思是——”
她姐姐答:“我活在世上,目的并非为遵守她的意思。”
子贵也叹气,终于说:“看房子,找开明帮忙好了。”
许开明吃一惊,“我,我——”
子贵看着未婚夫,“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