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啊,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街市上的人群扰扰嚷嚷,繁荣的景象较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些安定生活的背后,是用了多少鲜血换来的。
他的眼神倏地黯淡了下来,遥远的记忆不禁飞过十年的距离,回到那浩大华丽的皇宫殿堂之上。
即使到了御前比武的前一刻,父王对他的警戒依旧毫不放松。但是他微微一笑,无丝毫抵抗。
他要做的事,是父王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了的。
他要揭发父王的yīn谋,哪怕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亦在所不惜。
就在圣上的面前,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运起内力震断了手中的宝剑。这可是侮蔑龙颜的大不敬死罪!
他当场被抓入狱,一切如他所愿。
无论他如何被严刑拷问他的目的何在,从头到尾他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一句,“我要面圣。”
大概是拗不过他,多日之后,皇帝的光辉龙袍终于出现在yīn暗的天牢之中。
“是何缘故让你如此执着地要见朕呢?”
皇帝的眼光透着不解,而他终于得偿所愿地大笑了出来。
“圣上,罪臣要向您揭发一桩yīn谋。”
他一古脑儿地将父王所有预谋造反的计画、兵马部署、和结盟援邦全说了出来。这对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必费心去记忆,只因为这一切有大半以上均出自他一手策画。
皇帝愈听脸色愈凝重,但等他把一切来龙去脉都说明详尽之后,皇帝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将他斩立决,相反的,他只是威严却深沉地问了他一句话。
“有着如此周密的计画,要成功不是难事,你又为何选在这成功前夕,大义灭亲呢?”
他登时沉默了,脸色仿佛突然被人撕了一层皮般痛苦异常。直到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有力气开得了口,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因为我终于良心发现。”
虽然……虽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皇帝因为他的话,默然不语了许久。他踱着方步,沉思良久之后,才终于决定似地开口。
“虽然你罪大恶极,也幸亏你的良心发现,朕才得以保有龙位。你的罪不可赦,但朕决定许你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皇帝深深地观察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能够筹画出如此严谨的谋反计画的人,绝非易与之辈。他是个可怕的敌人,但是在北方异族节节进bī的威胁之下,他更希望他会是个如虎添翼的绝佳助手!
“罪臣不敢奢求圣上饶命。”他也不愿奢求,心愿已了的现在,他只想用生命追随地,用生命句地赎罪!“但是,罪臣的母亲和弟弟是无辜的,他们对御景王的谋反大计毫不知qíng,罪臣只恳求圣上一件事,饶过他们吧!什么都别让他们知qíng,就当一切也没发生过。”
皇帝听到他激动的渴求,仿佛深深讶异。但过了不久,他只是泛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好,君无戏言。朕既然允了你,就不会降罪于他们。不过,对个反贼的近亲来讲,这样的处置还是太轻了。依朕看,还是将他们贬为庶人吧。”
“不!”厉勋惊喘。他弟弟不该受牵连,他应该遗是居于万人宠爱的尊贵地位啊!“请将所有的罪责降到罪臣身上吧!罪臣愿万死替他们承担!”
“哦?”皇帝捋捋下须,不让眼中得逞的辉芒显露。“这么说来,一刀砍了你岂不太便宜了?那么……就让你替朕做事吧,但惩罚是你永远是个罪犯,永远无法得到任何名誉与赏赐。”
皇帝这么决议,他虽愕然,也只能默然承受了。
在皇帝秘密地赐了白绫赐死父王、抄家灭门成郡王府及所有父王的手下后,他的任务便开始了。
他开始奔波大江南北,只为完成皇帝的每一道密令。全国各地他几乎走遍,独漏那一块他心中最痛、最不敢触碰的土地──宣州。
这十年来,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失去了她,他所有的感qíng也仿佛随之陪葬。在那段抄家灭门的腥风血雨中,他望着脚下成河的血流,一点怜悯也挤不出来。
他甚至渴望着更多杀戮,但不管流了再多的血,也无法补回他心底的那块大dòng!
她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