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_作者:念一(68)

2017-02-24 念一


    “好些了没有?”换完了药,袁小晚柔声问。

    杨昭没说话,神色还是那么僵硬。

    袁小晚轻轻一叹,“你总是不说话,难道不闷吗,我想起一首曲子,念给你听听吧。说的是—个女子,丈夫出了远门,到了冬天,想给丈夫寄件棉衣,可又怕他有了衣服,就不知道回来。”她别转了脸,曼声吟道,“yù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她的声音柔和怅惋,念完了,回头向杨昭笑了笑,“指挥使,你说,这件衣服,她到底是寄还是不寄?”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空气里仿佛只有她叹息的余音。

    “你在想什么?”袁小晚又问了一遍。他就在她的身边,可是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

    “大雪。”出乎意料的,杨昭居然回答了两个字。

    这还是三天来,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吧?袁小晚手上的药“砰”地落到了地上。他的声音不好听,十分沙哑,而且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她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说大雪,那是什么意思,外面并没有下雪啊!

    杨昭的眼睛望着帐外,可帐外的夜空里,什么也没有。他眼里布满了红丝,却又渐渐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辛酸和怅惘。

    他想起在袁小晚的营帐外,风烟匆匆追出来,隔着雪,看着他,猝然印在他脸上的轻轻—吻。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带着—种慌张的羞涩。

    那时是心醉,此刻是心碎。

    他和她之间,仿佛一直飘着雪。

    第一次下雪,是在铁壁崖,记得风烟像个孩子一样惊叹着说:“这关外的雪花怎么都特别大?”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吧,从此以后,她就要永远留在关外的雪地里了。

    还记得,他在bào风雪里追上她,抱着她,就好像抱着一块冰,寒意彻骨。现在呢,现在风烟还冷不冷?她长发上的冰霜,再也不能融化在他的怀里。

    要离开那座山dòng的时候,风烟从身后抱住了他,轻轻说:“走出这个dòng口,回了大营你还是你的督军,我还是我的陆风烟。这一夜,就跟外面的雪一样,慢慢化了。”她的声音里,点点滴滴都是舍不得。都是他的错,不该要她等,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把她带走,远远离开关外这片充满了血腥的土地。

    还有开战之前,她带着酒来看他那一夜,笑着说:“我出生那一天,按节气算,也是大雪。”他送绐她的,就只有四个字,刻在地上,也刻在他心里。剩下的半坛金不换,她还留着吧,还在等他一起围炉暖酒吗……

    风烟,风姻,风烟。

    杨昭蓦然闭上了眼睛。撕裂的痛楚再次袭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刻,只要风烟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可是啊,可是,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有显赫的权位,有别人所没有的—切,在生死的面前,还是—样的渺小。

    风烟,你可知道,我已经为你不知所措。

    如果,过了明天,你再也不能离开这片大漠,那么我也永远留下来。

    那天晚上,在他们沉默的对视里,他曾经不知为何想起这样的一句话。是预感吗,还是在风烟的眼睛里看见了她的心意?

    “指挥使……”袁小晚担心地叫了他一声,“你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启程回去呢!我已经叫人预备了马车,你身上有伤,不能骑马。”

    “杨督军,杨督军!”帐外突然传来赵舒的叫声,“好消息呀!”

    袁小晚急忙迎了过去,掀开帐帘,“这么晚了,什么事?指挥使就要休息了。”

    “是京里来的急报。”赵舒喜滋滋地道,“于大人给萧帅写了信,说王振的势力已经大失人心,扳倒他已是指日可待。还有,他还特地请旨封赏萧帅和杨督军,过几天圣旨就会下来,杨督军留任都御指挥使,重掌禁军,还加封了宁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