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珠一样,也是一双美丽晶莹的眼睛、宝光幽黑,有点迷惘的样子,比明珠少了三分风qíng,多了一丝温柔。
大概因为纯净的缘故,像张白纸。比较起来,和明珠的魅力还差得远——明珠的一颦一笑、一抬眼一低头,都是风qíng万种的,如同烟雾一般的迷媚,所以才那样地令人惊艳。
「都坐下说话。」向英东叫兰婶沏茶来,「站着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锦绣赧然一笑,收起拐杖,摸到靠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真不好意思,这只脚好得太慢了,害得英少要三天两头来看望。」
「已经算不错了,」向英东不以为然,「开始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就可以完全恢复。」
左震啜了一口热茶,「荣小姐这样心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qíng没办完?」
锦绣摇头,「我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哪有什么事qíng要办。可是,赶快好起来,可以早些出去找点事qíng做。现在每天呆在这里,实在不安心。」
「你想——找事qíng做?」向英东看了一眼左震,这倒有点稀奇,「什么样的工作比较适合你?」
锦绣脸红了:「现在我还不清楚,也许,你们对上海比较熟悉,可以给我一点意见。」
「这样说吧,你会些什么?」向英东跷起腿来,「比方说算盘,会账,英文,或者弹钢琴之类?」
锦绣睁大了眼睛:「弹……弹钢琴?那个,那个洋谱完全不通中国音律,我哪懂。」
她什么都不会,还想出去赚钱?
向英东失声笑了起来,连一向不动声色的左震也忍不住多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这样就有点困难了,」
锦绣被他这丝嘲讽之意激红了脸:「难道去工厂做工也要说英文、会算账、弹一手好钢琴?我有手有脚,就可以gān活。」
左震淡淡睨了一眼她放在膝头的一双小手,十指纤细,雪白细腻,哪像是一双gān惯活的手?「那么你打算做什么工呢?你会缫丝还是织布?大工厂里那些机器,你是不是也懂一点?」左震不再看她,「先不提你做工赚回来的钱够不够租屋吃饭,只怕老板一见你这双手,也不肯雇用你吧。」真是个天真的丫头,都像她想的那样光明顺利,这世界上就不会每天发生着那么多悲惨黑暗的事qíng。能活到今天,算她命大。
锦绣怔了半晌,不禁泄气,但嘴上却不肯认输地仍然qiáng辩:「可是……我学过绣花、编织,还上过几年学,以前在学校文艺社里也学过唱歌,对了,我还会chuī箫,从五岁起我就开始学chuī箫了……」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十分懊恼。这些乡下土包子的过时把戏,花拳绣腿的招数,放在家里自娱娱人,倒也罢了,出来混饭吃,尤其是在五光十色洋派十足的上海,管什么用?
左震望着她,看她小小的一颗白牙懊恼地紧咬着下唇,彷徨、迷茫、羞恼都在那双明眸里,还不肯服输地瞪着他辩白,表面的倔qiáng,心里的慌张,一丝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知怎的,他竟有一点心软了。
向英东笑吟吟地在一边等着看左震的笑话。都说他办法多,这回可沾上麻烦了吧?荣锦绣是明珠的妹妹,不管明珠认也好,不认也好,她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样。推出去固然不好,养起来似乎又更加不妥——包她十个八个荣锦绣也不是包不起,问题是,明珠那里怎么jiāo待?你妹妹被我从街上捡了来,所以就gān脆上了她?况且,锦绣这样的小丫头,半点不解风qíng,连怎么服侍男人都搞不懂,根本不合胃口。
「你先养好伤再说吧。」左震道,「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这只滑头的老狐狸!向英东暗暗笑骂,四两拨千斤,原封不动推回来——到时候,到什么时候?偏偏锦绣那笨女人还一脸感激。察颜观色、审时度势的功夫,她连明珠的一成也没学到手,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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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yù暮,huáng昏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