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朦_作者:琼瑶(31)

2017-02-21 琼瑶


    我不语。于是,在一棵相思树下,他停住了。

    “我要吻你!”他说,又加了一句:“闭上你的眼睛!”

    我闭上了。这是大街上,但是,管他呢!

    三月底,我们爱上了碧潭。主要的,他爱山,而我爱水,碧潭却是有山有水的地方。chūn天,一切都那么美好,山是绿的,水是绿的,我们,也像那绿色的植物一样发散着生气。划着一条小小的绿色的船,我们在湖面享受生命、青chūn和彼此那梦般温柔的qíng意。他的歌喉很好,我的也不错,在那dàng漾的小舟上,他曾教我唱一首歌:

    “雪花儿飘过梅花儿开,燕子双双入画台。

    锦绣河山新气象,万紫千红chūn又来——………”

    我笑着,把手伸进潭水中,搅起数不清的涟漪,再把水撩起来,浇在他身上,他举起桨来吓唬我,小船在湖心中打着转儿。然后,我用手托着下巴,安静了,他也安静了,我们彼此托着头凝视,我说:

    “你的歌不好,知道吗?既无雪花,又无梅花,唱起来多不合现状!”“那么,唱什么?”“唱一首合现状的。”于是,他唱了一支非常美丽的歌:

    “溪山如画,对新晴,云融融,风淡淡,水盈盈。

    最喜chūn来百卉荣,好花弄影,细柳摇青。

    最怕chūn归百卉零,风风雨雨劫残英。

    君记取,青chūn易逝,莫负良辰美景,蜜意幽qíng!”

    这首歌婉转幽柔,他轻声低唱,余音在水面袅袅盘旋,久久不散,我的眼眶湿润了。他握住我的手,让小船在水面任qíng飘dàng。云融融,风淡淡,水盈盈……我们相对无言,默然凝视,醉倒在这湖光山色里。

    四月,我们爱上了跳舞,在舞厅里,我们尽兴酣舞,这正是恰恰舞最流行的时候,可是我们都不会跳。他却不顾一切,把我拉进了舞池,不管别人看了好笑,我们在舞池中手舞足蹈,任xing乱跳,笑得像一对三岁的小娃娃。

    深夜,我们才尽兴的走出舞厅,我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仍然想笑。回到了家里,我禁不住在小房间内滑着舞步旋转,还是不住的要笑。换上睡衣,拿着刷头发的刷子,我哼着歌,用脚踏着拍子,恰恰,恰恰恰!妈妈诧异的看着我:“这个孩子疯了!”她说。

    是的,疯了!世界上只有一件事可以让人疯:爱qíng!

    这天,我和何书桓去看电影,是伊丽莎白泰勒演的狂想曲,戏院门口挤满了人,队伍排到街口上,“huáng牛”在人丛里穿来穿去。何书桓排了足足一小时的队,才买到两张票。前一场还没有散,铁栅门依然关着。我们就在街边闲散的走着,看看商店中的物品,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等待着进场的时间。

    忽然间,我的目光被一个瘦削的男人吸引住了,细小的眼睛,短短的下巴,这就是雪姨那个男朋友!这次他没有开他那辆小汽车,而单独的、急急忙忙的向前走,一瞬间,我忽发奇想,认为他的行动可能与雪姨有关,立即产生一个跟踪的念头。于是,我匆匆忙忙的对何书桓说:

    “我有点事,马上就来!”

    说完,我向转角处追了上去,何书桓在我后面大叫:

    “依萍,你到哪里去?”

    我来不及回答何书桓,因为那男人已经转进一个窄巷子里,我也立即追了进去。于是,我发现这窄巷子中居然有一个名叫“小巴黎”的咖啡馆,当那男人走进那咖啡馆时,我更加肯定他是在和雪姨约会了。我推开了玻璃门,悄悄的闪了进去,一时间,很难于适应那里面黑暗的光线,一个侍应小姐走了过来,低声问我:

    “是不是约定好了的?找人还是等人?”

    我一面四面查看那个瘦男人的踪迹,一面迅速的用假话来应付那个侍应生,我故意说:“有没有一个年轻的,梳分头的先生,他说在这里等我的!”“哦,”那侍应生思索着问:“高的还是矮的?”

    “不高不矮。”我说,继续查看着,但那屏风隔着的火车座实在无法看清。“我带你去找找看好了。”那侍应生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于是我跟在她后面,从火车座的中间走过去,一面悄悄的打量两边的人。立即我就发现那瘦男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里,单独一个人,好像在等人。我很高兴,再也顾不得何书桓和电影了,我一定要追究出结果来!我转头对侍应生低声说:“大概他还没有来,我在这里等吧,等下如果有位先生要找李小姐,你就带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