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红豆_作者:琼瑶(7)

2017-02-21 琼瑶


    初蕾往上看,赵震亚傻傻的瞪著她,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梁致文微蹙著眉头,眼睛里盛满了关切与怜惜。梁致秀是又焦灼又关心,不住口的问著:

    “到底怎样?伤了那儿?”

    “致秀,”致文蹲下身子,“你检查她的头,我检查她的腿。”

    初蕾慌忙把腿往上缩了缩,嘴里大声的呻吟,要命,那该死的梁致中居然不过来!她悄悄的对致秀眨了眨眼睛,嘴里的呻吟声就更夸张了:“致秀,哎哟……我猜我的腿断了!哎哟……我想我要晕倒了。哎哟……哎哟……”

    致秀的眼珠转了转,猛然间醒悟过来了。原来这鬼丫头在装假,想用诱兵之计!她想笑,圆圆的脸蛋上就涌上了两个小酒涡。她偷眼看她的大哥梁致文,他的脸色因关切而发白了。她再偷眼去看她的二哥梁致中;天哪!那家伙竟然已经高踞在岩石的顶端,坐在那儿,正从裤子口袋里取出口琴,毫不动心的chuī奏起口琴来了。

    初蕾的“哎哟”声还没完,就听到致中的口琴声了,她怔了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梁致中正高高的坐在那儿,笑嘻嘻的望著他们,好整以暇的chuī奏著“散塔露琪亚”。她这一怒非同小可,跺了一下脚,她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混蛋!”就拔腿又对岩石的方向跑去。她这一跑,赵震亚可傻了眼了,他直著眼睛说:“她不是腿断了吗?”“她的腿才没断,”致秀笑著瞪了赵震亚一眼:“是你太驴了!”致文低下头去,无意识的用脚踢著沙子,他发现了那绊倒初蕾的浮木,是一个老树根。他弯腰拾起了那个树根,树根上缠绕著海糙和绿苔,他慢腾腾的用手剥著那些海糙,似乎想把它弄gān净。致秀悄悄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自言自语的说:“看样子,她没吓著要吓的人,却吓著了别人!”

    “你在说什么?”赵震亚傻呵呵的问。

    “没说什么!”致秀很快的说,笑著。“你们两个,赶快去帮我生火,我们烤ròu吃!”

    在岩石上,致中的“散塔露琪亚”只chuī了一半,初蕾已爬上岩石,站在他的面前了。他抬眼看看她,动也没动,仍然自顾自的chuī著口琴。初蕾鼓著腮帮子,满脸怒气,大眼睛冒火的,狠狠的瞪著他。他迎视著她的目光,那被太阳晒成微褐的脸庞上,有对闪烁发光的眼睛和满不在乎的神qíng。她眼底的怒气逐渐消除,被一种近乎悲哀的神色所取代了。她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用双手抱住膝,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他把一支曲子chuī完了,放下了口琴。

    “你的嘴巴很大。”她忽然说。“丑极了。”

    “嗯。”他哼了哼。“适合接吻。”

    “不要脸。你怎么不说适合chuī口琴?”

    他耸耸肩。“我接吻的技术比chuī口琴好,要不要试一试!”

    “你做梦!”他再耸耸肩。“你的眉毛太浓了,眼睛也不够大,”她继续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没有致文漂亮?”

    他又耸肩。“是吗?”他问,满不在乎。拿起口琴,他放到唇边去,刚chuī了两个音,初蕾劈手就把口琴夺了过去,恨恨的嚷著说:

    “不许chuī口琴!”“你管我!”他捉住了她的胳膊,命令的说:“还给我!拿来!”“不!”她固执的,大大的眼睛在他的眼前闪亮。他们对峙著,他抓紧了她的胳膊,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一尺,彼此的呼吸热热的chuī在对方的脸上。夕阳最后的一线光芒,在她的鼻梁和下颔镶上了一道金边。她的眼珠定定的停在他脸上,他锁著眉,眼光锐利,有些狞恶,有些野气。她轻嘘一声,低低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摔跤是假的?”

    “谁说我知道?”他答得狡狯。

    “噢!”她凝视他,似乎想看进他内心深处去。“你这个人是铁打的吗?是泥巴雕的吗?你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吗?”

    “你不是香,也不是玉。”他微笑了起来。

    “说得好听一点不行吗?”她打鼻子里哼著。也微笑起来。

    “我这人说话从来就不好听,跟我的长相一样,丑极了。你如果要听好听的,应该去和致文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