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看看他,在他身边的糙地上坐了下来。
“你喜欢这儿的一些什么?”她问。
“太多了!”徐震亚由衷的叹了口气。“我在这儿已经消磨了好几小时,看那些小紫花在微风下点头,还有那片狗尾糙像波làng似的摇曳……刚刚有一条蜥蜴从那块大石头上爬过去,还有只绿色的鸟在水面穿来穿去的唱着歌,接着,又有个白衣服的小仙女驾着一片云飘坠下来,在水边的糙地上散布着chūn天的声音……”
“小仙女?”云霏瞪着他:“我不信。”
“我发誓!”他一本正经的。“确实有个小仙女,她唱着一支十分美妙的小歌,我还记得前面几句。”
“怎样的?”
“云儿飘,水儿摇,鸟啼声唤破清晓。山如画,柳如眉,chūn光旖旎无限好……”
云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原来你在开玩笑!”她不高兴的说。
“你错了,我没有开玩笑。”徐震亚深深的望着她,语音有些特别。“我一点儿也不开玩笑。瞧瞧这儿,云霏,一片云,一支糙,一朵小野花,一块小岩石,以至于小溪流里的一滴水,一个小泡沫,一条小银鱼,或一只鸟,一缕微风,一线阳光,一颗鲜红的糙莓,一叶青翠的万年青……全都这么美,这么生动,这是自然的产物,然后,它们加上一个你,变成了一份真真实实的‘完美’。你那样飘逸,那样脱俗,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你不是小仙女,又该是什么?”
云霏坐在那儿,弓着膝,把下巴放在膝上,她呆呆的看着徐震亚,大而野xing的眼睛里有一丝迷惑。
“你知道……你知道……你居然知道这些东西的美丽。”
她喃喃的说。
“我知道,”徐震亚似乎受到了侮rǔ:“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能领会吗?哦,云霏,你当我是什么?”
“是一个大机器上的一个小齿轮。”
徐震亚愣了一下,然后,他开始咀嚼这句话,而越咀嚼就越感到有深深的意味。岂不是!这些年来,读书,奋斗,竞争,做事,匆忙,奔波……面对的是大机器、小机器,看的是数字、表格、电脑、计算机……是的,他只是个大机器上的小齿轮,无止无休的cao作,cao作,旋转,旋转……。这些年来,他从没有认清过自己,但在这一刹那,她用一句话就完完全全的说明白了:是一个大机器上的小齿轮!
“哦!”好半天之后,他才轻呼出一口气来。紧盯着云霏,他眩惑的说:“那么,助我吧,小仙女,用你手里那支小金棒点我一下吧!”
她手里正在玩弄着一支长长的狗尾糙,听到他这样说,她就毫不考虑的用那狗尾糙在他身上打了一下。他却不由自主的一震,好像这真是根仙女的魔棒,已把他抽筋换骨,打落了他的凡胎俗根。
“现在,”他沉吟的说:“我是不是‘漂亮’一些了?”
“怎么说?”
“记得第一天晚上的谈话吗?”他凝视她:“拿我和你手里那根狗尾糙比比吧,哪一个漂亮?”
她认真的比较着,看看狗尾糙,又看看徐震亚,再看看狗尾糙,再看看徐震亚。然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抛掉了糙,她跳起来说:“我看,你快被我那些千奇百怪的毛病儿传染了!”
“确实。”他微吟着。
“来!”她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们去烟霞楼,我有东西要让你看!”
他站了起来。
“即使你让我看的是一个神仙们的舞蹈会,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喃喃的说着,跟着她向群山深处跑去。
“哦,妈,你一定得让小妹化妆得漂亮点儿。”大姐云霓又在和母亲嘀嘀咕咕了。“怎么自从徐震亚搬来之后,我看小妹丝毫没变好,反而更疯了!”
“还说呢,”母亲叹口气:“震亚刚来的时候,还人模人样的,这几个月下来,他也跟着云霏学,不修边幅,整天除了上班以外的时间,就和云霏在山野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