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静尘,我美吗?这样打扮好吗?”
你在我眼前轻轻旋转,举步轻盈,而姿势优美。你那美好的头微向后仰,露出颈部那柔和的线条。两串耳环在你面颊边摇晃闪烁。我忽然看出,你的动作那样优雅,那样高贵,完全像经过训练的服装模特!我不由自主的又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说:“哦,她真的成功了。”
“谁成功了?”你问。
“姐姐。”
“怎么?”
“她改造了你!”
你停在我面前,一股淡淡的幽香从你身上传了出来,虽然我对香水从无研究,但我知道这必然是法国最名贵的产品,姐姐的梳妆台上不会有廉价香水!你扬起睫毛,静静的看着我,说:“这样不是很好吗?静尘?我现在才知道,即使有九分姿色,也需要三分打扮。如果你觉得我改变了,我想这是一个好的改变,使我在你和你家人面前,不再自惭形秽。我带给你的,也不再是耻rǔ和轻视。是的,静尘,我变了,我努力的自求改变,为了好适应你,好报答你对我的一往qíng深!”
哦,晓寒,我无言以答!我注意到你用字的文雅,注意到你修辞的不俗。事实上,这是你逐渐改变的,只是,在那晚以前,我并没有注意到。我盯着你,紧紧的盯着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我惊吓了你,你看来十分不安。“静尘,你不喜欢我这样打扮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改回头,还我旧时衣,着我旧时裳!”
你很巧妙的改变了我才教过你的两句诗,使我不由自主的为你心折。哦,晓寒,你的聪明,你的智慧,你的美丽,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不,晓寒,”我终于开了口。“如果你喜欢这样妆扮,就这样吧!只是,你使我觉得这房子太简陋了,也太小了。”
“哦,静尘,”你热烈的说:“我们可以把这房子和地卖掉,搬到台北去住。”
我望着你,如果我对你有痛心的感觉,只在那一瞬间。我没有流露出我的感觉,只淡淡的说:“你不要那玫瑰园了?”
你忽然笑了,声音清脆如夜莺出谷。
“哦,静尘,”你边笑边说:“我总不会一辈子卖玫瑰花的!”
我想起了一个名叫(窈窕淑女)的电影,一位教授如何把一个卖花女改变成公主。现在,我面前的你,就已不再是个卖花女,而是个公主了。我奇怪我心头并无喜悦之qíng,相反的,却有一层厚而重的yīn影。我知道,晓寒,那时我已知道,我即将失去你了。
当第二年chūn天来临的时候,你的改变就更加显著了,你开始闹着要搬往台北,当我严辞拒绝以后,你就常常不在家了。你不再关心你的玫瑰,你忍心的让它们憔悴枯萎,以至于失去了你的主顾。你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把你当初辛辛苦苦积蓄下来要买地的金钱,全用在脂粉和服装上面。你开始抱怨生活太苦,抱怨钱不够用,抱怨我没有生财之道。然后,一天,你兴冲冲的从外跑来,对我喊着说:“静尘,静尘,你猜怎么,姐姐决定要让我在爸爸面前亮相了!”
“亮相!”我蹙紧眉头,觉得你用了两个很奇怪的字。
“你看,姐姐有一番很戏剧化的布置。她说,爸爸当初只见过我一面,我又是一股土土的样子,他一定早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姐姐说,这个星期六,她要请爸爸去吃饭,让我盛妆着出去见爸爸,不说我是你太太,只说我是张小姐,要进你们公司去演电影的,看爸爸怎么表示。如果爸爸很欣赏我,我也不要说穿,只是常常去看爸爸,等爸爸真的很喜欢我了,我再揭穿谜底!”
“哼,”我冷笑了一声。“姐姐可以做编剧家了,这倒是个很好的喜剧材料!”
“这不是很好吗?”你依然兴高采烈。“静尘,我告诉你,我有把握会博得你父亲的喜欢!”
“假若一见面就被爸爸识破了呢!你们别把他想像成老糊涂。”我冷冷的说。“如果识破了,我也有一套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