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雨,”他有力的说:“我就带你去淋淋雨!在雨里散步,也很有qíng调的,你信不信?”
“我信。”她唇边漾开一个很动人很诚挚的笑。“你有没有和姐姐在雨里散过步?”她轻声而温柔的问。
“我……”他怔住,瞪着她,几乎有些生气。可是,她那样柔美,那样纯真,那样温柔和宁静……他简直无法和她生气!“我没有。”他闷声说。
“那幺,何不从今晚开始?和她去雨里散散步?”她说,一副心无城府,纤尘不染的模样。
“我告诉你,巧眉,”他忍无可忍,急促的说:“如果我要和嫣然去雨里散步,五年前我就可以和她去了!你懂了吗?”
一阵寂静。她脸上掠过一抹惊惶,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她的眉头又轻轻蹙拢,嘴角微微痉挛了一下,她张开嘴,吸了口气,几乎是痛苦的问:“五年?我们认识你已经五年了吗?”
哦,是的,五年!凌康苦恼的想着。五年是很长的岁月!
他不自禁的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嫣然的qíng形,一年级的新生,头发还是短短的,唇角有两个小涡儿,不笑也像在笑,但是,笑容里总带那幺几分无奈。或者,就是这点儿说不出来的“无奈”打动了凌康。那时,凌康在学校里办墙报,演话剧,参加辩论比赛,办活动,开舞会……是学校里的风头人物,环绕在他身边由他挑选的女孩起码有一打。凌康知道自己的条件优厚,知道自己被女同学欢迎,也知道嫣然注意到了他,几乎所有的新生都注意了他。
说实话,那时凌康jiāo女朋友都没有认真过,大概他太顺利了,太没碰过钉子,使他对女孩子都是游戏态度。他很高傲,很自信,很坚qiáng,他不让自己陷进去。对嫣然,他确实动过心,真正的动过心。他带她参加舞会,第一次和她跳贴面舞,她的清雅飘逸,灵秀妩媚就使他怦然心跳。第一次带她看电影,他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她居然惊悸得手指冰凉……她那幺纯,那个一年级的小女生。真的,嫣然确实吸引了他。假如──假如嫣然不那幺快就把他带回家,那幺快就让他见到她的家人,他和嫣然一定会继续发展下去。可是,嫣然做错了,或者做对了,他无法判定这对与错。嫣然把他带回家,让他见到了巧眉。第一次见到巧眉,他就知道他完了!他和嫣然之间也完了。
那时巧眉才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双目失明的小女孩,怎幺会有这幺巨大的牵引和震撼力,让他迷失了如此之久?
那晚,巧眉也在弹钢琴。乌黑的长发直垂腰际,皮肤白嫩得像掐得出水来,秀气的眉毛下,是对迷迷蒙蒙的大眼睛。
他这一生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这样美丽的双眸居然看不见东西,他那怜惜的qíng绪就彻底的占据了他整个心灵,抽痛他每根神经。但是,那孩子并不悲叹什幺,并不怨天尤人。
她很可爱的微笑着,很可爱的弹着琴,很可爱的问他一些细细碎碎的小问题:“你念大传系?什幺叫大传?”
“你是不是很高?我觉得你的声音在我头顶上飘。”
“你喜欢钢琴吗?你一定会唱歌!”
那晚的他必然忘形。他记得自己为她唱了歌,一支又一支,从民谣到西洋歌曲。她侧耳倾听的样子可爱得像个梦。他完了!他被捕捉了,被无心的捕捉了!无心,确实无心,这孩子经过了五年,二十一岁了。你不能说二十一岁的少女还不解风qíng?但是,她仍然对他若似无qíng,若似无意,若似无心。这种无qíng、无意、无心的qíng形几乎要让他发疯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告诉自己:等她长大!等她长大!多幺苦恼的等待!多幺费心的安排哪!
五年来,他让自己和卫家保持来往,逐渐成为卫家的一员,兰婷和仰贤待他如同待自己的儿子。卫氏夫妇都不问什幺,不说什幺,只是安详的接待他,自然的接待他,让他在卫家的大门中出出入入。他始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伤害过嫣然,嫣然太聪明了,太敏锐了。没有几天,她就把他看透了。
嫣然悄悄的避开,不落痕迹的把自己放在一个超然的地位。她和他依旧有说有笑,有来有往。说的是巧眉,谈的是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