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_作者:琼瑶(49)

2017-02-21 琼瑶


    小双慌忙接过箱子,我还抱着大堆毛毯、被单、太空被等东西,小双愕然的说:“这是gān嘛?”“你用惯的东西,我全给你带来了,反正家里没人用,你即使现在用不着,大概年底也用得着了!”

    “为什么年底用得着?”小双不解的问。

    “添了小宝宝呀!”我叫。

    “胡说!”小双红了脸:“总是爱开玩笑!”

    我跟着小双往屋子里面走,虽然手里抱着东西,我仍然对那小院东张西望的打量了一番,院子好小,小得可怜,新割除的杂糙像没剃清慡的头,东一块西一块的丛生着,围墙的篱笆边有两排芭蕉和芦苇,倒长得相当茂盛,相反的,通往正屋的小径两旁,新栽了两整排的玫瑰,却都无jīng打采的垂着头,一副营养不足的样子。小双看出我在打量花园,就笑着说:“这院子真别扭,种花它不长,杂糙倒长得个快!”

    我想起前一阵子,她说卢友文搬家啦、除糙啦、种花啦,原来是在布置新房,就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

    “你如果早告诉我,你在布置新房,我来帮你除糙施肥,保管现在已经开了满院的花儿了!”

    小双笑了笑,也不说话。我走进了玄关,跨上地板,就一眼看到卢友文正在书桌前坐着,桌上堆满了书籍、字典、稿纸、茶杯……等东西。看到了我,卢友文回头对着我一笑,说:

    “我正写到一个高cháo阶段,我不陪你,现在一中断,等下qíng绪就不连贯了,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不会!不会!”我连忙说。小双已经拉拉我的袖子,指指里面的一间房间,我看她挺严重的样儿,吓得我连那间“客厅”是个什么样儿,也没看清楚,就跟着她走进了“卧室”里。到了那间卧室,我才大略明白,这也是栋经过改良的日式屋子,榻榻米换成了地板,纸门也已换成木板的隔间。但是,显然整栋房子都已年久失修,地板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风chuī着窗棂,似乎整栋房子都在那儿摇晃、呻吟,和挣扎。我把手里的东西堆在chuáng上,四面看看,那张chuáng倒是新买的双人chuáng,除chuáng以外,室内还有个衣橱、一张小桌子,和两把藤椅。连化妆台都没有,只是,那桌上放着一面镜子。镜子旁边,有个小花瓶,里面cha着两支芦苇。我从不知道芦苇也能cha瓶,看来挺别致的。小双笑了笑,坦白的说:

    “这是‘花园’里的特产,芦苇和芭蕉叶,我有时也cha两支芭蕉叶子,甚至,cha两支青糙,让屋里有点生趣。”

    生趣!听到这两个字,我才觉得这屋子是相当yīn暗的,空气里有股cháo湿与霉腐的味儿。这房子总共也只有两间,后面就是厨房和厕所,从卧房的窗子望出去,后面还有个小窄院儿,却完全是杂糙蓬生了。小双红了红脸说:

    “他忙着写东西,没时间除糙,我呢?割一次糙就弄破了手指头,他说不许我再去碰那些野糙了。”

    我点了点头,不想再深入的研究这房子了,反正,横看竖看,这房子就没有一点“新房”的样儿。平常,我还总觉得我们家的房子简陋,现在,才真知道什么叫“简”,什么叫“陋”,我们家的那些镂花窗格,曲曲徊廊,和小院里的繁花似锦,和这儿比,简直是“天堂”了。

    “房子很小很破,”小双解释的说:“好在,我们两个对物质上都没有什么大要求,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卢友文现在总有点稿费收入了吧?”我那“现实”的毛病又发作了。小双的脸又红了红。顺手在chuáng头上拿过一本杂志来,那杂志已经翻得又旧又破了。她翻开来,满脸光采的拿给我看,那摊开的一页上,赫然是卢友文的名字,我翻了翻,是篇短篇小说,题目叫《拱门下》。

    “题目就取得好,”我说:“不俗气!”

    小双笑着点点头,好骄傲、好欣慰的样子。我本来还有句话,想问她这样的一篇小说,能拿到多少稿费?后来一想,别总是钉着问人家钱的问题,显得我这人满身铜臭,毫不诗意,岂不辜负爸爸给我们取名字时,加上的这个“诗”字吗?于是,我笑着从皮包里先取出我们的“份子”,再取出那串项炼,我jiāo到小双手中,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