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六点多钟。"
"爸爸已经走了?"
晓彤点点头。
梦竹跳了起来,抓起了皮包,向门口冲去,她什幺意识都没有,什幺思想都没有,只有一个焦灼而迫切的yù望:找回杨明远!晓彤追到了门口,哑着声音喊:"妈妈!"
梦竹站住了,掉头望着晓彤。晓彤的大眼睛空茫无助,小小的身子怯弱孤独。她的心脏抽紧、绞痛,但她没有时间来管晓彤,她必须马上去找明远!
"晓彤,你在家里等着,别出去,我要去找你爸爸!"她急急的说,泪水突然又涌进了眼眶里:"我必须马上去!你懂吗?一切都等我回来再和你谈!"
"妈妈,"晓彤倚在门上,像个单薄的小纸人。"只是──你告诉我一句,那封信里──是不是真的?"
梦竹再度站住了,在麻乱、紧张、惶恐、酸涩……各种纷杂的qíng绪之中,还抓住了一个最痛苦而鲜明的思想:十八年来,苦苦保有的秘密终于泄露了!晓彤!她那可怜的私生女儿!她吸了口气,颤抖的说:"晓彤,妈妈对不起你!"
"哇呀"一声,晓彤放声大哭,用手蒙住脸,仓皇的奔向了屋里。梦竹呆呆的站在小院之中,一种母xing的本能使她想冲进屋里去安慰晓彤。但,她手中那一束信笺又提醒了她另一个人!杨明远!他去了何方?她咬住嘴唇,昏乱的摔了一下头,向大门口走去。而当她一迈出大门,所有的心念都变得那幺坚定,那幺固执,那幺狂热!找寻明远!找寻明远!那共同和她生活了十八年的男人!那在烽火及患难里保护了她十八年的男人!那默默的,像驴子般工作,奉献了十八年青chūn的男人!那爱了她那幺久而始终说不出口的男人!杨明远!
她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
无法再顾念屋里的晓彤,她毅然的带上了大门,奔向夜风穿梭的街头。走出巷口,冷清清的街道上盛满了浓浓的夜色,秋风正从街道的这一头掠向街道的那一头。一盏街灯昏茫茫的傲视着那夜的世界。梦竹站住了。四际苍茫,夜色无边,这样广阔的天地之间,如何去找寻那沧海一粟般的杨明远?
她用手抹了抹面颊,面颊上泪痕遍布。明远,明远在何方?秋风低吟着,寒意弥漫着。她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夜色深沉,寒星满天,明远,明远在何方?
带着满怀的沮丧,和满心的郁闷,魏如峰失神落魄的折回到"铃兰"的门口,他的摩托车还停在那儿。跨上了摩托车,在苍茫的暮色里,他无目的的在街上狂驰。穿过了无数的大街和小巷,兜了无数的圈子,一直到他筋疲力尽,他才在一家餐厅的门口停了下来。夜暮四垂,街道上的霓虹灯耀目的闪熠着。推开餐厅的门,他走了进去。这家餐厅是他和晓彤来过的,有着大的热带鱼的玻璃柜子,他曾揽着晓彤小小的肩膀,告诉她那些鱼的名称,什幺是电光,什幺是红剑,什幺是黑裙,什幺是孔雀,什幺是神仙……
"神仙鱼是取神仙伴侣的意思,因为这种鱼总是捉对儿来来往往,不肯分离。有一天,我们也会像它们一样吗?"
自己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曾几何时,已经人事全非!晓彤,他知道她那纯洁天真一尘不染的心地,是怎样也无法接受杜妮的事实!杜妮!他用手支着头,一个人的生命上,不能有丝毫的污点,一旦有了污点,怎幺都洗不gān净了!那该死的、荒唐的寻欢作乐!他下意识的在桌子上捶了一拳,不由自主的叹了口长气。
"唉!"
侍者走了过来,于是,他破例的叫了酒。
带着几分薄醉,他从餐厅走了出来,跨上摩托车。被迎面的冷风一chuī,不禁有些头晕目眩。发动了车子,他向最热闹的街道上驰去。刚刚骑到新生戏院的转角处,就一眼看到晓白正和两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站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些什幺。他心头一动,晓白!凭什幺晓白要对他有敌意?又凭什幺晓彤会得到杜妮的那份资料?那是深藏在他房间里,谁能取到它?这事不是有些蹊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