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让他"知道"?没有,她没有让他"知道",她只让他"迷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缠住他,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也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她的浓眉大眼整日整夜浮在他面前,她执拗而带着命令的声调每分每秒响在他的耳边,她的大裙子,她的艳丽和服装,她惯用的香水气味,她喜欢跳的舞曲,她的这个,她的那个,把他层层包裹,紧紧卷住。她是世家之女,他是世家之子,她的姐夫是他的好友,一切顺理成章,他们在昆明结了婚,那是民国卅一年的chūn天。他永不能忘记婚礼上她那对盛满了胜利之色的眼睛,和dòng房中她的"迫供":"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什幺?"他装傻。
"你爱不爱我?"
"不爱你怎幺会娶你?"
"那幺,你说你爱我,你说你生命里只会有我一个,你说你将终身臣服于我,不再对任何别的女人看一眼。"
"何必要说?我已经娶了你,你当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不行!你一定要说!我要亲耳听你说!"
"何必呢?这没有意义。"
"谁说没有意义?"她的大眼睛bī视着他,充满了固执和坚定:"你要说!你一定要说!我非听你说不可!"
"没道理的事!"他皱起眉头。
"没道理的事吗?"她的头俯近了他,美丽的脸庞贴在他的眼前,那对大而黑的眸子直she入他的眼底:"你不说吗?你不肯说吗?你不爱我吗?"
"好的,我爱。"他屈服了。
"你生命里只有我一个?"
"我生命里只有你一个。"
"你永不爱别人?"
"当然。"
"你将为我做一切的事?"
"一切?"他问。
"嗯,一切。"
"别傻了!"他抱起她,-在chuáng上。
"不,你要说!"她固执的。
"说什幺?"
"你将为我做一切的事!"
他望着她,她躺在chuáng上,瞪着大眼睛,任xing,坚决,而美丽。像一只漂亮的、带着几分原始的野xing的雌豹!那脸庞上有着热qíng的火焰,周身都放着青chūn的热力,是一团燃烧着的火,那眼睛里也有着火,可以烧熔一切的东西。
他再度屈服了。
"我将为你做一切的事!"他闷闷的说。
她一下子卷到他面前,拥住了他,她的胳膊缠着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堵住了他的,那火似的身子紧贴着他,她的长睫毛抬了起来,他望着她,看到的是一个征服者的眼睛,里面盛着的不是属于女xing的柔qíng,而是属于胜利的骄傲。
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征服者!在她面前,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丈夫,他必须习惯于她的命令语气,她的骄傲神态,和她那带着点nüè待xing的感qíng。一次,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梳子不小心落到地下,她从镜子里望着他,静静的用她那习惯xing的命令态度说:"慕天!给我捡起来!"
他一愣,他不喜欢她脸上的那份傲慢,和眼睛里那近乎揶揄的神qíng。摇了摇头,他说:"你只要弯弯腰就捡起来了!"
"我不!我要你拿!"
"为什幺?"
"你说过你将为我做一切事qíng!"
"这是不合理的,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听差的!"
"如果你爱我,你就给我捡起来!"
"我不捡!"他gān脆的说,望着镜子里面她那张已经浮起愠怒之色的脸:"这与感qíng无关,而是自尊心的问题,你为什幺希望你的丈夫没有丝毫丈夫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