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天放下报纸来,对魏如峰笑笑。
"你今天迟了。"
"昨夜在赶那份增产计划,睡晚了。"
"赶出来没有?"
"已经好了,我去拿来给你看!"魏如峰说着,转身就向门外走。
"别忙,如峰!"何慕天喊:"你先吃饭,吃完饭再看。"
魏如峰又回到桌前坐下。下女阿金已经捧了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是魏如峰的早餐。这个家庭里一家三口,对早餐的要求却完全三个样子,每天早上各吃各的,谁也不等谁。何慕天是纯中式的早餐,稀饭,小菜。菜是每天换花样的,香肠,皮蛋,花生米,酱菜,咸鱼等,一天四小碟。何慕天的女儿霜霜却正相反,是纯西式的-一杯牛奶,一个jī蛋,一片牛油烤面包,每天如此,看起来倒挺简单,实际上却极麻烦,因为霜霜要求苛刻,面包要烤得恰到好处,不能焦一点,也不能有任何地方没烤透,jī蛋煮得老了不吃,嫩了也不吃。
牛奶要温的,要不浓不淡。全家里,就属她的早餐最难侍候。
魏如峰中西合并,一杯牛奶,两根油条,四个小包子,或煮四个蟹壳huáng的小烧饼,倒是最简单的一份,只是派人到巷口去买就行了。而魏如峰对吃也不太讲究,冷一点热一点都不在乎。
早餐送了来,魏如峰一面吃着,一面对何慕天说:"我仔细的想过了,现在外销的qíng况很好,我们应该在香港也设一个门市部……"
"如峰,"何慕天打断了他,静静的凝视着他说:"吃饭吧,饭桌上别谈公事,否则,容易消化不良。"
魏如峰看了看何慕天,只得把说了一半的话暂时咽了回去。对于何慕天,魏如峰有份奇异的感qíng,倒并不因为他是何慕天从大陆上带出来的,而因为何慕天本人的个xing。他总觉得何慕天不像个生意人,反更像个学者,那份儒雅的气质,从容不迫的风度,和待人处世的那股诚挚,都不是一个生意人所能做到的。有时,魏如峰觉得何慕天在商业上的成功简直是运气。因为,他既不够"狠",也不够"准"。但是,他却一帆风顺的成功了。纺织业在台湾是颇受欢迎的,而私人企业能做到像何慕天这样大,也实在不容易。
"如峰,"何慕天吸了口烟说:"昨晚霜霜又去闹你了,是不是?"
"噢,"魏如峰笑了笑:"她的英文文法根基太差,题目答不出来瞎发脾气。"
"你有时间就多教教她吧!这孩子太野,不是块读书的料,我对她很了解,高中毕业后,我看她大学是进不去的-为她的前途,我也仔细想过,最好……"
"嫁人!"魏如峰冲口而出的说。
"唔,"何慕天哼了一声,深深的望了魏如峰一眼。"嫁人?谁能驾驭得了她?问题大着呢!"
这倒是真的,魏如峰想起霜霜那种任xing和倔qiáng的脾气,还真有点代她未来的丈夫吃不消。但是追究起责任来,霜霜的坏脾气也全是何慕天惯出来的,如果以前多管管,多教训教训,现在不是可以少cao一点心吗?不过,如果霜霜有个母亲,或者就会好多了。他注视着何慕天,奇怪像何慕天这样有钱有身分的男人,为什幺一直不续娶一个妻子?何况,何慕天又是个相当漂亮的男人!年龄和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没有使他发胖,依然颀长挺拔,眉目之间,怎幺都看不出已超过四十五岁,那份沉着雅致,更具有种成年人的吸引力。魏如峰知道公司里许多女职员,都对这位"老板"感兴趣,但何慕天居然无动于衷。
当魏如峰正沉思着他的姨夫的事时,何慕天也正默默的打量着前面这个年轻人。魏如峰并不算是个非常漂亮的青年,但,何慕天欣赏他的稳重沉着,更欣赏他做起事来那股不顾一切的gān劲。他这个内侄,跟着他从大陆出来时,才只有十二三岁。但,一转眼间,长大了,成人了,不但大学毕了业,竟然还成了他事业上的一条膀臂。如果他的想法不太自私,他一直有个秘密的希望,希望一件恋爱能够发生。虽然,他也自知霜霜有些配不上魏如峰,霜霜太任xing,太野,太放纵,可是,霜霜到底是他唯一的女儿。霜霜的缺点固然多,也有两个极大的优点,一是美丽,二是在那倔qiáng的外表下,还有一颗善良的心。这些再加上何家的财富,对魏如峰也不算太委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