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了chuáng,一眼看到洁儿正和那条领带缠在一起,又咬又抓的,闹得个不亦乐乎。云楼笑着说:“瞧你的洁儿在gān嘛?”
“啊呀!这个坏东西!”涵妮赶过去,救下了那条领带,早被洁儿咬破了。望着领带,涵妮默然良久,半晌都不说话,云楼看了她一眼,说:“怎幺了?一条领带也值得难过吗?”
“不是,”涵妮幽幽的说。“我想上一趟街,我要去买一样东西送给你。”
云楼怔了怔,凝视着她。
“你到底有多久没有上过街了?涵妮?”
“大概有一年多了。”涵妮说:“我最后一次上街,看到街上的人那幺多,车子那幺多,我越看头越昏,越看头越昏,后来就昏倒在街上了。醒来后在医院里,一直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才出院,以后妈妈就不让我上街了。”
云楼沉吟了片刻,然后下决心似的说:“我要带你出去玩一趟。”
“真的?”涵妮兴奋的看着他:“你不可以骗我的!你说真的?”
“真的!”云楼穿上晨衣,沉思了一会儿。“今天别等我,涵妮。我一整天的课,下课之后还有点事,要很晚才回家。”
“不回来吃晚饭吗?”
“不回来吃晚饭了。”
涵妮满脸失望的颜色。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天真的说:“我还是等你,你尽量想办法回来吃晚饭。”
“不要,涵妮,”云楼托起了她的下巴,温和的望着她。
“我决不可能赶回来吃晚饭,你非但不能等我吃饭,而且,也别等我回家再睡觉,我不一定几点才能回来,知道吗?你要早点睡,睡眠对你是很重要的!”
她怪委屈的注视着他。
“你要到哪里去呢?”
“跟一个同学约好了,要去拜访一个教授。”云楼支吾着。
“很重要吗?非去不可吗?”涵妮问。
“是的。”
涵妮点了点头,然后,她故作洒脱的摔了摔头发,唇边浮起了一个近乎“勇敢”的笑,说:“好的,你去办事,别牵挂着我,我有洁儿陪我呢,你知道。我不会很闷的,你知道。”
云楼微笑了,看到涵妮那假装的愉快,比看到她的忧愁更让他感到老大的不忍,但是,他今晚的事非做不可,事实上,早就该做了。拍了拍涵妮的面颊,他像哄孩子似的说:“那幺你答应我了,晚上早早的睡觉,不等我,是吗?如果我回来你还没睡,我会生气的。”
“你到底要几点钟才回来?”涵妮担忧了。“你不是想逃跑吧?我一天到晚这样黏你,你是不是对我厌烦了?”
“傻瓜!”云楼故意呵责着。“别说傻话了!”打开房门,他向浴室走去。“我要赶快了,九点钟的课,看样子我会迟到了!”
“我去帮你盛一碗稀饭凉一凉!”涵妮说,带着洁儿往楼下跑。
“算了!我不吃早饭了,来不及吃了!”
“不行不吃的!”涵妮嚷着:“人家特地叫秀兰给你煎了两个荷包蛋!”
云楼摇了摇头,叹口气,看着涵妮急急的赶下楼去。涵妮,涵妮,他想着,你能照顾别人,怎幺不多照顾自己一些呢!但愿你能qiáng壮一些儿,可以减少人多少的威胁,带来多大的快乐呵!
吃完了早饭,云楼上课去了。近来,为了上课方便,减少搭公共汽车的麻烦,云楼买了一辆90CC的摩托车。涵妮倚着大门,目送云楼的摩托车去远,还兀自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喊:“骑车小心一点呵!别骑得太快呵!”
云楼骑着摩托车的影子越来越小了,终于消失在巷子转弯的地方。涵妮叹了口气,关上了大门,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立即对她包围了过来。抬头看看天,好蓝好蓝,蓝得耀眼,有几片云,薄薄的、高高的、轻缓的移动着。阳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感觉。这是秋天,不冷不热的季节,花园里的jú花开了。她慢慢的移动着步子,在花园中走来走去,有两盆开红色小jú花的盆景,是云楼前几天买来的,他说这种jú花名叫作“满天星”,满天星,好美的名字!几乎一切涉及云楼的事物都是美的,好的。她再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叹气,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那种发泄不尽的柔qíng。望着客厅的门,她不想进去,怕那门里盛满的寂寞,没有云楼的每一秒钟都是寂寞的。转过身子,她向荷花池走去,荷花盛开的季节已经过了,本来还有着四五朵,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又凋零了好几朵,现在,就只剩下了两朵残荷,颜色也不鲜艳了,花瓣也残败了。她坐在小桥的栏杆上,呆呆的凝望着,不禁想起红楼梦中,黛玉喜欢李义山的诗:“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事来。又联想起前几天在云楼房里看到的一阕纳兰词,其中有句子说:“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