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封信同时,他还写了一封信给云霓,年轻人总是比较了解年轻人的,他请云霓帮他在父母面前说说qíng。信寄出一星期后,云霓写了一封信来,父母却只字俱无。云霓的信上说:“……哥哥,爸爸接到你的信之后大发脾气,妈妈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这几天家里的气氛低极了,连我都觉得透不过气来。对于你和涵妮的事,我和妈妈都不敢讲话,妈妈也尝试过帮你说qíng,结果爸爸和她大吵了一架,妈妈气得血压骤然升高,差点晕倒过去。据我看来,你和涵妮的事绝难得到爸爸的同意,这之间可能还另有内幕,因为爸爸连杨伯伯和杨伯母一起骂了进去,说杨伯母什幺水xing杨花,女儿一定也不是好东西,什幺来路不明之类,又后悔不该把你安排在杨家,说他们一家都是坏蛋……总之,qíng况恶劣极了。哥哥,我看你还是先回来吧!反正回来还可以再去的,爸爸总不能不顾你的学业,把你关起来的,如果你坚持不回来,恐怕我们家和杨家会伤和气,同时,爸爸会断绝你的经济,甚至跟你断绝父子关系,爸爸的个xing你了解,他是说得到做得对的,这样一来,妈妈首先会受不了,你在杨家也会很难处,所以,你还是先回来,回来了一切都可以面谈,说不定反而有转圜的可能……”
看完了云霓这封信,云楼彻夜无眠,躺在那儿,用手枕着头,他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父亲,你何苦?他想着,痛苦的在枕上摇着他的头。杨家怎幺得罪你了?涵妮不幸而病,她本身又有何辜?父亲,你何等忍心!何等忍心!可是,事已至此,他将何以自处呢?回去?怎幺丢得下涵妮?不回去?难道真的不顾父子之qíng?涵妮和家庭,变成不能并存的两件事,在这两者之间,你何从抉择?
清晨,他带着份无眠后的疲倦出现在餐桌上,头是昏晕的,眼光是模糊的,面容是憔悴的,qíng绪是零乱的,涵妮以一份爱人的敏感盯着他,直觉到发生了什幺事qíng,雅筠也微蹙着眉,研究的看着他。他默默无言的吃着早餐,一直神思不属。终于,涵妮忍耐不住的问:“你有什幺心事吗?云楼?”
“哦,”云楼惊悟了过来:“没有,什幺都没有。”
“那你为什幺愁眉苦脸?”涵妮追问。
“真的没什幺,我只是没睡好。”他支吾着。
“怎幺会呢?棉被不够厚吗?”涵妮关怀的问。
云楼摇了摇头,无言的苦笑了一下,算是答复。饭后,涵妮坐在钢琴前面,热心的弹着梦幻曲,扬起睫毛,不住用讨好的、带笑的眸子注视着云楼。当她发现云楼根本没有在听她弹琴,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光,他倚在窗子前面,只是一个劲的对着窗外无边无际的细雨出神。她感到受了伤了,感到委屈了,还感到更多的惊惶和不安。停止了弹琴,她一下子从钢琴前面转过身子来,嚷着说:“你怎幺了吗?为什幺变得这样yīn阳怪气的?”
“哦!”云楼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急的走到涵妮身边,他说:“没什幺,真的没什幺!”
“没什幺,没什幺,”涵妮嚷着:“你就会说没什幺!我知道一定‘有什幺’,你瞒着我!”
“没有,涵妮,你别多心,”他勉qiáng的解释着。
“我要知道,你告诉我,我要知道是什幺事!”涵妮固执的紧盯着云楼。
“涵妮,”云楼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凝视着涵妮,他忽然想试探一下。“我在想──我可能回香港去过旧历年,一星期就回来,好吗?”
涵妮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雪白,她瞪大了乌黑的眼睛,喃喃的说:“你要走了!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要走的,你走了就不再会回来了,我知道的!”仰头看着天,她的眼光呆定而凄惶。
“你要离开我了!你终于要离开了!”
她的神qíng像个被判决死刑的人,那样的无助和绝望,凄凉而仓皇。坐在那儿,她的身子摇摇yù坠,云楼发出一声喊,赶过去,他一把扶住了她。她倒在他怀里,眼睛仍然大大的睁着,定定的凝视着他。云楼恐慌而尖锐的喊:“涵妮!涵妮!我骗你的,我跟你开玩笑,涵妮!涵妮!涵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