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
“为我?”
翠薇看着前面,这是暮chūn时节,几枝晚开的杜鹃,在安全岛上绽放着,月光下,颜色娇艳yù滴。翠薇再叹了口气,低低的说:“chūn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云楼呆住了,看着月光下的花朵,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绪飘渺而零乱,许许多多的影像在他脑海中jiāo迭,有涵妮,有小眉,每个影像都带来一阵心灵的刺痛,他悼念涵妮的早逝,他痛心小眉的沉沦。咬住牙,他的满腔郁愤都化为一片辛酸了。
这儿,小眉目送云楼和翠薇的离去,忽然间,她觉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振作不起来了。邢经理一连和她说了两句话,她都没有听清楚,坐在那儿,她茫然的看着表演台上的一个歌女,那歌女正唱着“不了qíng”。她闭了闭眼睛,心里恍惚而迷惘。然后,一个侍者走到她身边来,递上了云楼那张纸条。
她的心猛然狂跳,出于第六感,她立即知道是谁写的条子了。打开来,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何堪比作青莲xing,原是杨花处处飞!”
她一把揉绉了纸条,苍白的脸色在一刹那间涨红了,咬紧了牙齿,她浑身掠过了一阵颤栗。孟云楼,我恨你!她在心里喊着,我恨你!恨你!恨你!你侮rǔ吧,你轻视吧!你这个自命清高,扮演痴qíng的伪君子!
“什幺事?小眉?”邢经理问。
“没有!”小眉咬着牙说,语气生硬。摔了一下头,她一把抓住邢经理的手,她的手心是冰冷的。“我们再去跳舞!”
“不。”邢经理拉住了她。“我们离开这儿吧,你需要休息了。”
“我不休息,”小眉说:“我们今天去玩一个通宵!我不想回家!”
邢经理深深的注视她,静静的问:“那是你的男朋友?是吧?”
“他?”小眉的声调高亢。“去他的男朋友!我才不要他这样的男朋友呢!”望着邢经理,她的两颊因激怒而红晕,眼光是烦恼而痛楚的。“我想喝一点酒。”“起来,小眉,”邢经理说:“我送你回家!”
“怎幺,你不愿跟我一起玩?”小眉挑战似的扬起了眉梢。
“小眉,”邢经理拍了拍她的手背。“理智一些,你年纪太轻,还不了解男人,世界上的男人都不足以信任,包括我在内。”他笑笑,笑得沉着而真挚。“但是,我不想占你便宜,尤其在你心qíng不好的时候。回去吧,小眉,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千万别做出错事来!”
小眉垂下了头,好半天,她一语不发,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满眼都含着泪水,轻轻的,哽咽的,她说:“我懂了,请送我回去。”
于是,他们走出了中央酒店,到了邢经理的车子里。邢经理一面开车,一面安静而镇定的问:“你爱他?”
爱?这是小眉从没想过的一个字,她思念过他,她关怀过他,她同qíng过他,她恨过他!但是,她不知道她爱不爱他?
“我不知道,”她迷惘的说,喃喃的说。接着,她又愤然的接了一句:“我恨他!我讨厌他!”
邢经理嘴边飘过一个难以觉察的微笑,回过头来,他看了看小眉,语重心长的说:“多少年轻人,是多qíng反被多qíng误!小眉,你要收敛一点傲气才好!”
小眉怔住了。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她心底充塞着一片凄苦与迷茫。接着,她突然用手蒙住脸,哭起来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要哭,只觉得满腹酸楚、委屈,和难言的悲痛,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邢经理迅速的把车子停在街边,用手揽住她,急急的问:“怎幺了?小眉?怎幺了?”
于是,小眉一面哭,一面述说了她与孟云楼相识的经过及一切,夹带着泪,夹带着呜咽,夹带着咒骂,她叙述出了一份无奈的,多波折的,懵懵懂懂的爱qíng。
从中央酒店回到家里,云楼彻夜无眠,躺在chuáng上,他瞪视着那悬挂在墙上的涵妮的画像,心里像一锅煮沸了的水,那样起伏不定的、沸腾的、煎熬的烧灼着。在枕上翻腾又翻腾,他摆脱不开中央酒店里所看到的那一幕。小眉,她毕竟不是涵妮,她毕竟只是欢场中的一个女子!那样不知羞的倚在那个中年男子的怀中,那样的不知羞!他焦躁的掀开了棉被,燥热的把面颊倚在冰凉的chuáng沿上。拿起chuáng头柜上的一个涵妮画像的镜框,他凝视着,固执而热烈的凝视着,画像中的女孩在他眼中扩大了,扩大了,模糊了,模糊了,她隐隐约约的浮在一层浓雾里,脸上带着个飘逸的、倔qiáng的、孤傲的笑。云楼把镜框扣在胸前,嘴里喃喃的呼唤着:“小眉!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