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希望她在三十岁以上,因为他才只有二十九岁,远在通信的半年之后,这个谜样的女人就已经攻进了他的心坎,为他带来了一连串的幻想和美梦。那些或长或短的信,那些时而深刻时而天真的文句捉住了他,他不能制止自己不对她产生另一种友谊之外的感qíng。也因为有了这份分外的感qíng,他的信就不再冷静,对她身世和年龄的试探也越来越多,他曾问她要一张照片,她回了一封冷淡而疏远的信:"朋友!别使我们的友qíng变得庸俗,我相信你不在意我的长相!"
他也曾表示想去探望她,她回了一封类似警告的信:"假如你想维持我们的友qíng,最好不要来探望我!"
他知道这种正面的询问不会获得答复,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他热心的问她的兴趣,除了看书之外她还爱什幺?电影?旅行?根据他的经验,年轻人多半爱看电影,爱旅行,而中年人则比较刻板和实际,她的回信来了,出手他意料之外的写道:"我不看电影,也不旅行,除了看书之外,我最大的娱乐是幻想。我幻想各种不同的故事,然后把它写下来。我有我生活的王国,可能不同于你的,也不同于任何一个人的,我享受我的幻想,享受我的王国!"
这使高磊糊涂,据他的估计,只有青年才爱幻想,才喜欢在幻想中去寻求快乐。但她的"不"看电影、"不"旅行似乎过分武断和肯定,他不相信有年轻人能不看电影和不旅行的,除非是个老太太!这令他不安而烦躁,他去了一封信,试探的问:"谁和你共享你的幻想和你的王国?"
回信是:"和我共享我的幻想和王国的,白天有窗外的云和天,晚上有星星和月亮,下雨的时候有无边的雨丝和窗前的落叶。"
他再问:"谁和你共享你的'生活'?"
回信只有一句话:"你问得太多了!"
就这样,他们在通信里捉迷藏,他越追得紧,她就越躲得快。可是,她越躲得快,他对她越产生出一种更qiáng烈的感qíng和好奇心。鉴于她近乎顽皮和捉弄的回信,他开始武断的认定她只是个少女,并且,逐渐在脑子里为她塑了一个像。这像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典型:大而清秀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圆圆的脸,带着一种超俗的美。他一天比一天更崇拜于自己所塑造的这个竹龄的像,每当他收到了她的信,在潜意识里,他总把这个像和信混揉在一起看。他开始在信中透露他的感qíng,最初是含蓄的、试探的,但她技巧的回避了他。于是,一天,他冲动的写了几句话给她:"你对我一直是个谜,我不能责备你过分隐瞒的不公平,在qíng感上我不敢苛求什幺,假如有一天我发现你是一个老丑的女人,请相信我仍然将贡奉我这份片面的感qíng!"
这封信终于引出了一封稍带感qíng色彩的信:"你把感qíng投错了地方,但你令我感动。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感qíng是不是真正'片面'的,看了你的信使我想流泪,如果想维持我们的友谊,请别再对我要求比友谊更深的感qíng,我早已丧失可以谈恋爱的资格了!"
"她结过婚?"这是高磊最大的恐惧和疑问。可是,由她的信看来,她却不像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所谓"丧失谈恋爱的资格"是何所指?看样子谜是越来越猜不透了。他决定要找一个机会去打破这个疑团,他回了一封简短的信:"我将不再要求任何分外的感qíng,但请让那'片面'的感qíng继续'片面'下去!"
同时,他上了一个签呈给他工作的公司,请求调到北部来工作,他的签呈被批准了,这也是他今天能够置身在这客厅里的原因。事先他没有给竹龄任何通知,存心要给她一个措手不及,免得她避开。而现在,当他坐在这小客厅里,他更加肯定了他的揣测,她只是一个顽皮的少女,一切的"谜",不过是故意的捉弄他而已。纸门被拉开了一条小fèng,他紧张的转过身子,以为是竹龄出来了。但,只是给他开门的小女孩,睁着一对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他。他招了招手,女孩走了进来,他对她友善的笑笑,温和的问:"你几岁?"
小女孩用手比了一个七,高磊又问:"你有几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