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凡仍然傲岸的仰着头,动也不动。
他翻身落马,扑奔到她的身边,害怕的,恐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猛烈的摇撼着她。
“不要变成石头!求求你,不要变成石头!不要!不要!不要……”梦凡身子僵直,伫立不动,似乎已经成了化石。夏磊心中痛极,把梦凡用力一搂,紧揽于怀,他悲苦的,无助的哀呼出声:“我不走了!不走了!你这个样子,我怎能舍你而去?我留下来,继续当你的陀螺,为你转转转,那怕转得不知天南地北,我认了!只要你不变成石头,我做什么都甘愿!”
梦凡那苍白僵硬的脸,这才有了表qíng,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沿颊滚落。她抱住夏磊,痛哭失声。一边哭着,她一边泣不成声的喊着:“你走了!我的魂魄都将追随你而去,留下的躯壳,变石头,变木头,变什么都没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夏磊哽咽着,语音沙嗄:“你的躯壳和你的魂魄,我无一不爱!你的美丽,和你的愚蠢,我也无一不爱呀!”梦凡震动的紧偎着夏磊,如此激动,如此感动,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追风静静的站在他们旁边,两人一骑,就这样久久、久久的伫立在广漠的旷野中。
这天晚上,夏磊和梦凡一起烧掉了那两封留书。
既然走不成,夏磊决心要面对天白。
“这并不困难,”夏磊看着那两封信,在火盆中化为灰烬,掉头凝视梦凡。“我只要对天白说,我努力过了,我挣扎过了,我已经在烈火里烧过,在冰川中冻过,在地狱里煎熬过……我反正没办法……我只要对他坦白招认,然后,要打要骂要惩罚要杀戮,我一并随他处置……就这样了!这……并不困难,我所有要做的,就是去面对天白!只有先面对了天白,才能再来面对gān爹和gān娘!是的!我这就……面对天白去!”
梦凡一语不发,只是痴痴的、痴痴的凝视着他,眼中绽放着光彩。应该是不困难的!但是,天白用那么一张信赖、欢欣、崇拜而又纯正无私的面孔来迎向他,使他简直没有招架的余地。在他开口之前,天白已经嘻嘻哈哈的嚷开了: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哩!统统都知道了!”
“什么?”他大惊。“你知道了?”
“是啊!”天白笑着:“梦华来我家,把整个经过都跟我们说了!我和天蓝闻所未闻,都笑死了!”“梦华说了?”他错愕无比。“他怎么说?”
“说你喝醉了酒,大闹康家呀!”天白瞪着他,眼睛里依旧盛满了笑。“你对着康伯伯,又行军礼,又鞠躬,又作揖……哈哈!有你的!醉酒也跟别人的醉法不一样!你还把梦华当做是我,口口声声说拜把子不是拜假的!”天白的笑容一收,非常感动的注视着他,重重的拍了他一下。“夏磊,你这个人古道热肠,从头到脚,都带着几分野xing,从内到外,又带着几分侠气!如果是古时候,你准是七侠五义里的人物!像南侠展昭,或是北侠欧阳chūn!”
“天白,”他几乎是痛苦的开了口:“不要对我说这些话,你会让我……唉唉……无地自容!”
“客气什么,恭维你几句,你当仁不让,照单全收就是了!”天白瞪了他一眼。“其实,你心里的痛苦我都知道,寄人篱下必然有许多伤感!但是,像你这样堂堂的男子汉,又何必计较这个?康伯伯的养育之恩,你总有一天会报的!你怕报答不够,我来帮你报就是了!你是他的‘义子’,我是他的‘半子’呀!”夏磊凝视天白,应该是不困难的,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怎样回去面对梦凡?
夏磊不敢回康家,冲进野地,他踢石头,捶树gān,对着四顾无人的旷野和云天,仰首狂呼:
“夏磊!你完了!你没出息!你懦弱!你混蛋!你敢爱而不敢争取……你为什么不敢跟你的兄弟说——你爱上了他的未婚妻!你这个孬种!你这个伪君子……”
喊完了,踢完了,发泄完了……他筋疲力尽的垂着头,像个战败的公jī。
那天深夜,把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堪,他不敢回康家,怕见到梦凡期待的脸孔。那么□徨,那么无助,他来到康记药材行门前,在这世上,唯一能了解他的人,就是康勤了!康勤!救命吧!康勤,告诉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