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_作者:三毛(25)

2017-02-20 三毛


    “对我很好,不来住。下星期就走了。”

    “再一个人去那么远?两千多公里距离吧?”

    “也惯了。”我说。

    “请给我一公斤的甜点,小醉汉请多放几个,公公爱吃的。”我改了话题。

    她秤了一公斤给我。

    “不收钱!孩子!”她按住我的手。

    “不行的——”我急了。

    “荷西小时候在我这儿做过零工,不收,这次是绝对不收的。”她坚决的说。

    “那好,明天再来一定收了?”我说。

    “明天收。”她点点头。

    我亲了她一下,提了盒子很快的跑出了店。

    街角一个少年穿着溜冰鞋滑过,用力拍了我一下肩膀:“让路!”

    “呀!Echo!”他已经溜过了,又一煞车急急的往我滑回来。

    “你是谁的弟弟?”我笑说。

    “法兰西斯哥的弟弟嘛!”他大叫着。

    “来马德里住了?要不要我去喊哥哥,他在楼上家里。”他殷勤的说。

    “不要,再见了!”我摸摸他的头发。

    “你看,东尼在那边!”少年指着香水店外一个金发女孩。

    我才在招呼荷西童年时的玩伴,药房里的主人也跑了出来:“好家伙!我说是Echo回来了嘛!”

    “你一定要去一下我家,妈妈天天在想你。”

    东妮硬拉着我回家,我急着赶回去帮婆婆煮饭一定不肯去。

    星期天的中午,街坊邻居都在外面,十三年前就在这一个社区里出进,直到做了荷西的妻子。

    这条街,在荷西逝去之后,付出了最真挚的qíng爱迎我归来。

    婆婆给我开了门,接过手中的甜点,便说:“快去对面打个招呼,人家过来找你三次了!”

    我跑去邻居家坐了五分钟便回来了。

    客厅里,赫然会着哥哥夏米叶。

    我靠在门框上望着他,他走了过来,不说一句话,将我默默的抱了过去。

    “夏米叶采了好大的玫瑰花来呀!”婆婆在旁说。“给荷西的?我们也买了。”我说。

    “不,给你的,统统给你的。”他说。

    “在哪里?”

    “我跟夏米叶说,你又没有房间,所以花放在我的卧室里去了,你去看!”婆婆又说。

    我跑到公婆的房里去打了个转,才出来谢谢夏米叶。

    婚前,夏米叶与我有一次还借了一个小婴儿来抱着合拍过一张相片,是很亲密的好朋友,后来嫁了荷西之后,两个便再也没有话讲了,那份亲,在做了家人之后反而疏淡了。“两年多没见你了?”我说。

    夏米叶耸耸肩。

    “荷西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意大利。”

    “还好吗?”他说。

    “好!”我叹了口气。

    我们对望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今天几个人回家吃饭呀?妈妈!”我在厨房里洗着一条条鳟鱼。

    “伊丝帖本来要来的,夏米叶听说你来了也回家了,二姐夫要来,还有就是爸爸、你和我了。”

    “鳟鱼一人两条?”我问。

    “再多洗一点,洗好了去切洋葱,爸爸是准备两点一定要吃饭的。”

    在这个家中,每个人的餐巾卷在银质的环里,是夏米叶做的,刻着各人名字的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