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什么大新闻?”
“有啊!”他jīng神一振,立刻睁开眼睛,眼光灼灼的说:“有个七十五岁的老太太,今天和她孙子的朋友结婚了,那男孩子只有十八岁。”“胡说!”韶音笑着打他一下。“那里会有这种怪事!那男孩的家里怎么会同意?”“男孩家里倒没话说,因为男孩是个孤儿,我访问他为什么要结婚?他傻兮兮的问我:不结婚也能有家吗?也能有儿有女,有孙儿孙女曾孙子吗?我觉得有义务开导他一下,告诉他娶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将来一定也有个大家庭。那男孩睁大眼睛说:那我岂不是要再等五十年,我好不容易找了条捷径,你别来混我!”韶青和迎蓝都笑了,迎蓝傻傻的问了一句:
“他并不爱她吗?”“啊呀,我的好小姐,”黎之伟大叫:“世界上真正为爱qíng结婚的有几对?”
迎蓝涨红了脸,痛在心里,气在眉头。
“我跟你赌,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为爱qíng而结婚!”
韶青慌忙跑过去,搂着迎蓝的脖子,亲昵的说:
“爱赌的毛病还没改啊!动不动就要跟人赌!”
黎之伟喝完了他的牛奶,笑嘻嘻的凑过头来:
“别生气,”他沉稳的说:“我相信你们都会为爱qíng而结婚!我祝天下有qíng人皆成眷属!明天,我会去找些有人qíng味的新闻来告诉你们……”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今天还有个花边新闻,我照了相。有个太太跟丈夫吵架,一气从五楼上跳下去,刚好丈夫下班回家,看到有人跳楼,本能的就上前一抱,谁知人体下坠的冲力很大,丈夫被压昏了,太太倒没事,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丈夫说了一句话:‘恨我,也不必用这么古怪的方法谋杀我!’说完就死了。”他站起来,蓦然间大急特急:“糟糕,我的照片还没送进暗房,明天怎么见报!我走了,我要赶到报社去!拜拜!”
他像旋风似的就卷走了。两个女孩也被他闹得不能睡了。一直谈论这两个新闻,太太跳楼压死丈夫,少男娶老妇……两人又谈又笑又摇头。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抢着翻报纸,她们早就退了原来的报,而改订了黎之伟的。结果,翻遍报纸,两个新闻一个也没有。韶青摇摇头:
“这家伙尽编些故事来唬我们。”
“在这方面,”迎蓝叹口气:“他和阿奇倒有几分相像。”
“迎蓝,”韶青掉头注视她:“你还没有忘记阿奇吗?你还在爱他吗?”“不不,”她言不由衷,转身去换衣服。“我忘了,早就忘了。”“只怕不是忘了,忘了,”韶青接口:“而是忘不了,忘不了!”迎蓝不说话,钻进浴室去了。
日子这样过下去,倒也很好混,一天又一天,日升又日落,办公厅里的忙忙碌碌,下班后,有韶青和黎之伟谈笑风生。这种生活倒也不错,不要去想未来,不要去想过去,就让日子滑过去,滑过去,滑过去……
秋天将尽的时候,天气转凉了。每天总要下阵雨,把台北市全下得湿湿的。这种雨打纱窗的日子,会让人的qíng绪低落,会让人容易感触,也容易伤怀。迎蓝觉得自己已经陷进了这种低cháo,而且,萧彬似乎也陷进了低cháo,这能gān的老人忽然变得沉默了,双鬓的头发又白了不少。有天上午,萧彬召集高阶层会议,迎蓝循例和江小姐两人负担记录,她发现,讨论的内容居然是:企划组是否解散?萧彬有许多理由,石油涨价了,生活负担又加重了,原有的企业已难维持,新企业在经济动dàng的时候是不是要停止发展……迎蓝记录着记录着,心里的痛楚就在加重,她知道,什么理由都不成理由,最主要的理由是,他以为阿奇很快就会回来,没料到,他真的一去不回了。这天中午,她走出大厦,想到大厦对面的餐厅里去吃点东西。突然,很意外的,她发现街道旁边停了一辆很熟悉的、深红色的欧洲车。她正沉吟着,采薇已经从驾驶座上伸出头来:“迎蓝,上车来,好吗?我特地在等你!”
她上了车。采薇一身淡淡的紫衣,像一瓣刚出水的荷花,娇嫩而雅致。她风采依旧,面颊似乎还胖了些,眉尖眼底,依然有着几分轻愁,这几分轻愁,反而增加了她的韵味。她们开车直赴当初那间qíng调很好的西餐馆,坐下了,迎蓝只点了一客三明治,因为她什么都不想吃,采薇倒点了一杯酒,和一份生菜沙拉。迎蓝看着采薇,她知道采薇一定有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