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_作者:三毛(35)

2017-02-20 三毛


    “我们这个公司是大家一条心,相处得融洽极了。当然,目前一切以公司的前途为大家的前途,我们不分国籍,都是一家人。”他一面说话,一面送我到门口。

    “谢谢你,我预祝你们公司,慢慢扩大为最qiáng的贸易公司。”

    能的,只是太淡泊了

    下了楼我走在路上,已是一片huáng昏景象了。美丽的马德里,这儿住着多少可以大书特书的人物呵!可惜每天时间都不够。

    我们如何将自己,对社会做一个jiāo代,常常是我自问的话。而今天萨林纳先生所说的——最好的法子,莫如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起码给了我一些启示。我沿着一棵棵白桦树,走向车站,一个生意人,对将来退休后所做的憧憬,也令我同样的向往不已。

    有风chuī过来,好似有羊鸣的声音来自远方,宁静荒凉朦胧的夜笼罩下来了,我几乎不相信,这个心里的境界,是由刚刚一篇商务采访而来的。我的耳中仍有这些对话的回响:“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生意人难道不能有一点理想么?”“能的,只是你的境界太淡泊了——”

翻船人看huáng鹤楼

    我们的三毛,在西班牙玩了一次滑铁庐,故事很曲曲折折,到头来,变得天凉好个秋了。

    话说有一日下午两点多钟,我正从银行出来。当天风和日丽,满街红男绿女,三毛身怀巨款,更是神采飞扬。难得有钱又有时间,找家豪华咖啡馆去坐坐吧。对于我这种意志薄弱而又常常受不住物质引诱的小女子而言,进咖啡馆比进百货公司更对得起自己的荷包。

    推门进咖啡馆,一看我的朋友梅先生正坐在吧台上,两眼直视,状若木jī。我愣了一下,拉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他仍然对我视若无睹。

    我拿出一盒火柴来,划了一根,在他的鼻子面前晃了几晃,他才如梦初醒——“啊,啊,你怎么在我旁边,什么时候来的?”

    我笑笑:“坐在你旁边有一会了。你……今天不太正常。”“岂止不正常,是走投无路。”

    “失恋了?”我问他。

    “不要乱扯。”他白了我一眼。

    “随便你!我问你也是关心。”我不再理他。这时他将手一拍拍在台子上,吓了我一跳。

    “退货,退货,我完了。混蛋!”大概在骂他自己,不是骂我。

    “为什么,品质不合格?”

    “不是,信用状时间过了,我们出不了货,现在工厂赶出来了,对方不肯再开LA*茫こб椅肄彰!“是你们公司的疏忽,活该!”我虽口里说得轻松,但是心里倒是十分替他惋惜。

    “改天再说,今天没心qíng,再见了。”他走掉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忽然想起来,咦,这位老兄没付帐啊!叫来茶房一问,才发觉我的朋友喝了五杯威士忌,加上我的一杯咖啡,虽说不太贵,但幸亏是月初,否则我可真付不出来。手心有奇兵

    当天晚上睡觉,大概是毯子踢掉了,半夜里冻醒,再也睡不着。东想西想,突然想到梅先生那批卖不掉的皮货成衣,再联想到台北开贸易行的几个好友,心血来cháo,灵机一动,高兴得跳起来。“好家伙!”赶快披头散发起chuáng写信。“××老兄,台北一别已是半年过去,我在此很好,嫂夫人来信,上星期收到了。现在废话少说。有批退货在此,全部最新款式的各色鹿皮成衣,亚洲尺寸,对方正水深火热急于脱手,我们想法子买下来,也是救人一命。我知道你们公司的资本不大,吃不下这批货,赶快利用日本方面的关系,转卖日本,赶chūn末之前或还有可能做成,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上面那封鬼画符的信飞去台北不久,回信来了,我被几位好友大大夸奖一番,说是感兴趣的,要赶快努力去争取这批货,台北马上找日本客户。我收信当天下午就去梅先生的公司,有生意可做,学校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