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快七天在塞哥维亚的日子。我除了夜间跟大伙一起听音乐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在做长长的散步。乌苏拉跟我,成了很好的朋友,其他的人也是一样。在这个没有国籍没有年纪分别的家里,我第一次觉得安定,第一次没有làng子的心qíng了。
以后来来去去,这个家里又住了好多人。我已计划星期日坐夜车回马德里去。荷西也得回去,于是我们先去买好了车票。那天下午,要走的客人都已走了,卡门和马力安诺骑摩托车先走。我们虽然平时在这大房子内各做各的,但是,要离去仍然使人难舍。“你为什么一定要走?”拉蒙问我。“因为荷西今天要走,我正好一同回去,也有个人做伴。”“这根本不通。”恩里格叫。乌苏拉用手替我量腰围,她要做一件小牛皮的印地安女人的皮衣裙送给我,另外埃度阿陀背一个美丽的大皮包来,“这个借你用两星期,我暂时不卖。”我十分舍不下他们,我对夏米叶说:“夏天来住,那间有半圆形窗的房间给我,好吧?”“随你住,反正空屋那么多,你真来吗?”“可惜劳拉不认识你,她下个月一定从叙利亚回来了。”阿黛拉对我说。这时已经是huáng昏了,窗外刮着雪雨,我将背包背了起来,荷西翻起了衣领,我上去拥抱乌苏拉和阿黛拉,其他人有大半要去淋雨,我们半跑半走。
在圣米扬街上这时不知是谁拿起雪块向我丢来,我们开始大叫大吼打起雪仗,一面打一面往车站跑去。我不知怎的心qíng有点激动,好似被重重的乡愁鞭打着一样。临上车时,夏米叶将我抱了起来,我去拉恩里格的辫子,我们五六个人大笑大叫的拍着彼此,雪雨将大家都打得湿透了。我知道我不会再回去,虽然我一再的说夏天我要那间有大窗的房间。七天的日子像梦样飞逝而过,我却仍然放不下尘世的重担,我又要回到那个不肯面对自己,不忠于自己的生活里去。“再见了,明年夏天我一定会再来的。”我一面站在车内向他们挥手,一面大叫着我无法确定的诺言,就好似这样保证着他们,也再度保住了自己的幸福一般,而幸福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就如同永远等待不到的青鸟一样。
附录-三毛——异乡的赌徒(桂文亚)
文/桂文亚
她赤足盘坐在小房间的地毯上。
浅棕色脸庞垂着两根麻花辫,闪动一双大黑眼。“我的写作,完全是游于艺。是玩,就是玩,写完了,我的事qíng也了结了。我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读者,也很少想到稿费,但是,文章登出来,看排版铅字,是一种快乐。”三毛,异乡的流làng者,仆仆风尘地回来了。
这晚,她穿着白色麻纱缀花上衣,蓝色牛仔裤,手腕上套着一对凹凸雕刻的银镯,比起照片,本人更显得慧黠、灵秀。
“我最喜欢做印地安人。”她笑着说。
肤色、装扮,的确使她像个印地安少女,然而,举止神态,又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吉普赛。
她原本不打算回来。原因是qíng绪上好不容易安定住,马上又换环境,难免会很激动,另方面,也恐怕把撒哈拉沙漠里培养出来的清朗xingqíng,搅混了。
毕竟,还是回来了。其中一个实际理由是:暂别荷西,可以减少他失业后的心理和经济负担。
撒哈拉沙漠是世界最大的沙漠,总面积八百万平方公里,西属撒哈拉是其中一部份,占地二十六万六千平方公里。
摩洛哥和茅利塔里亚瓜分西属撒哈拉以前,它是西班牙的一省,位于非洲西北海岸,摩洛哥之南,东北与阿尔及利亚一部分接壤。人口包括阿拉伯、北非回教土人Berber和西班牙人。
这片仅有七万人的大漠,终年乏雨,huáng沙漫漫,深沉而犷伟。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子,跋涉万里关山。生活在那样艰巨的环境里,不能不说是奇异而勇敢的抉择。《白手成家》一文里,她提到过:“不记得那一年,我无意间翻到一本美国《国家地理杂志》,那期书里,正好介绍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择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的jiāo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