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马上洗个热水澡,我再给你煮一碗姜汤喝,别弄得生病了,就惨了。”书培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他看著采芹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烧开水,找生姜,切姜块,找红糖,煮姜汤……她那双白白嫩嫩、纤细修长的手指,经过两个月烧菜煮饭洗衣擦地的各种粗活,已经不再娇嫩了。他凝视她,她的头发也在滴水,一件白麻纱的衬衫,肩上全湿透了。他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的怜惜和懊丧在jiāo递啃噬著他,他粗声的说了句:“你先去把自己弄弄gān,好不好?”
她飞快的抬眼看看他,又低头去切生姜,笑著说:
“我没关系,我根本没淋湿!”
“你还没淋湿!”他低吼著,跑进厨房,他把菜刀从她手上抢下来,命令的说:“去换件gān衣服,再来弄!”
“不行呀!”她焦灼的说:“你等不及呀,我不要你生病……”他重重的一跺脚,大声说:
“我也不要你生病!”她看他一眼,叹口气。默默的放下了菜刀,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嘴唇,低声说:“不要待我太好,我会恃宠而骄。”
他心中掠过一阵痛楚。太好?待她太好?让她烧锅煮饭,叠被铺chuáng?而且,他又失去了他仅有的一个职业,本来过的就是三餐不继的日子,以后又该怎么办?他靠在墙边,默默不语,只是用怜惜的眼光,静静的瞅著她。这眼光充满了那么多的温柔和怜爱,竟使采芹快慰得要发抖了,她颤栗了一下,惊叹著:“你‘不可以’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你会把我看‘醉’了!”
“傻丫头!”他轻叱著:“看你怎么会把你‘看醉’呢?我眼睛里又没有酒!”“有的!你有的!”她一叠连声的说:“你的眼光里永远有酒,好醇好醇的酒,你这样一个劲儿的看我,我就会醉了!”
“傻东西!”他说著,心里甜甜的、酸酸的、软软的、苏苏的,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乔书培啊乔书培,他暗中叫著自己的名字,你何德何能,值得一个女孩对你如此深qíng的迷恋?“快去换衣服吧!”他故意粗著嗓音说,因为,他喉头又涌上了一个硬块。“是!”她应著,翩然的“飞”进了卧室。
一会儿,她已经换好衣服跑出来了。于是,烧热水,煮姜汤,她忙了个不亦乐乎。烧了起码十壶水,才总算放满了一浴缸,他去洗了澡,擦gān了头发,穿上了一身gāngān净净的睡衣,又在她的坚持下,喝下了那碗又辣又烫的姜汤。然后,夜也深了,他拥被而坐,望著那躺在他身边的采芹,听著窗外的雨声淅沥。雷雨已经转成了小雨,仍然没停,滴滴答答的敲著窗子,风也很大,把雨点一阵阵的扫在玻璃窗上,发出簌簌飒飒的声响。书培坐在那儿,望著采芹。她并没有睡,仰躺在那儿,她睁著眼睛,也正静静的望著他。他用手指轻抚著她的头发,她的眉毛,她的鼻梁,和她那小小的嘴。他的眼光有些yīn郁,有些感伤,有些忧愁。她仔细的凝视他,试著去“读”他的思想。
“你有心事。”她低声说:“告诉我!”
他静默著。“为了你爸爸吗?”她问:“他昨天有信来,说什么?”
他轻轻颤栗了一下,这是另一个烦恼。
“他叫我暑假回去。”他说:“不过,这没问题,我已经写信告诉他,我暑假要留在台北打工,可能回去看他几天,我再赶回来。”“他──会同意吗?”她担心的。
“是的,他会同意。”他很有把握的说:“他一直认为我的前途在台北。何况……”他咽住了。
“何况什么?”她问。何况他以为有个女孩正系住了他的心,那个女孩不叫殷采芹,这话是说不出口的。他咬咬牙,沉默著。
她小心的看他,他眼里的yīn霾使她寒颤。
“对不起。”她轻声说。
“什么事qíng对不起?”他蹙著眉问。
“我拖累了你,让你为难,让你烦恼。我知道……你爸爸是不会接受我的。”她悲哀的说。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