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贝_作者:三毛(33)

2017-02-20 三毛


    “那你要多少钱嘛?”

    “你说多少?是我太太的。”

    “一百美金。”

    “好啦!不要忘了它是我太太的。”

    我们付钱、jiāo货,这才来了可能不属于阿富汗式的告别拥抱。就这样,哈敏太太的项链跟我结上了缘。

亚当和夏娃

    “如果他是亚当,那时候上帝并没有给他胡子刀,他的胡子不会那么短。”我说。

    “这个时候亚当才造好了不久嘛!还没有去吃禁果呢。”荷西说:“你看,他们还不知道用树叶去做衣服,以此证明——。”“吃了禁果还不是要刮胡子。”我说。

    那时候,我们站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就对着照片中这一男一女讲来讲去的。

    因为价钱不贵,而且好玩,我们就把这一对男女买回家去了。艺术xing不高的小玩意儿罢了,谈不上什么美感。这一对男女被放在书架上,我从来没有特别去重视他们。有一天跟荷西吵架,没有理由的追着他瞎吵。吵好了,我去睡觉,就忘了这回事。我的生气是很短的,绝对不会超过五小时以上。如果超过了,自己先就觉得太闷,忍不住闷,就会去找荷西讲话,如果他不理,我就假哭,我一哭,他就急了,一急就会喊:“你有完没有?有完没有?”我也就顺水推舟啦,说:“完了,不吵了。对不起。”

    有一次也是吵完了,说声对不起,然后去厨房弄水果给荷西吃。厨房跟客厅中间有一个美丽的半圆形的拱门。道了歉,发觉荷西正往那一对luǒ体人形走过去,好像动了他们一下,才走开。

    我跑过去看看人形,发觉他们变成面对面的了,贴着。我笑着笑着把他们并排放好。

    以后我发觉了一个秘密,只要荷西跟我有些小争吵——或说我吵他,那对luǒ体人形的姿势就会改变。是荷西动的手脚。

    吵架的时候,荷西把他们背靠着背;和好的时候,就贴着,面对面,平日我擦灰时,把他们摆成照片上的站姿。等到我不知觉的当儿,他们又变成面对面的了。

    这个游戏成了我们夫妻不讲话时的一种谜语。有一天,我发觉荷西把那个“我的代表”,头朝上向天仰着,我一气,把他也仰天给躺着,变成脚对脚。没过几天再去看时,两个人都趴在那里。

    本来没有什么道理的两个小人,因为先生的深具幽默感,成了家中最有趣的玩具。

    这一回卖掉了那幢海边的家回到台湾来,当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这对人形用心包好,夹在软的衣服里给带回来。关箱子的时候,我轻轻的说:“好丈夫,我们一起回台湾去罗!”

知音

    在这小小的台湾,一千八百万人口挤着过日子。看起来吓人——那么多。可是在这一千八百万人中,只找到两个人,能够跟我长谈《红楼梦》这本书——又那么少。那种谈法,是没日没夜痴谈下去的。

    其中的一个知音,住在台中。这一个,一年可能见面两、三次。另一个是位方才二十多岁的好小子——空军,驻防在花莲。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只靠电话和通信。

    其实对于“知音”两字,定义上给它下得太严格了。谈得来,而不谈《红楼梦》的,就不算。

    总认为,社会上民间团体那么多,集合在一起的人,总有一个宗旨,而为什么我们这些爱红楼的人,却彼此碰也碰不到,也没有什么会呢?我的理想是:把“皇冠艺文中心”给租借下来,每星期五,只要有空,就去晃一下。而那批红楼迷,也知道每星期五晚上,只要有空,在“艺文中心”就可以碰到其他的红楼迷,大家见面,开讲、争论、分析、研究,甚而打架,那会有多么好玩。

    这只是个想法而已,不会实现的。

    话说住在台中的那个朋友,他的人缘好极了,看书也多,做人非常平实,处事自有一套,而且是个中文系毕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