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那一年,这个西班牙人离开了他的国土,要到捷克去,因为那儿的戏剧发展得极好。而这个人,学的是戏剧。临走时,这个男子想到他的祖先,他,顺手把这支裁信刀给放在口装里,带去了外国。
这一走,二十年没有再回归过故土。
那把裁信刀,就这么跟了他二十年。
去年冬天,这把象牙小刀,被这位失乡的人,轻轻放进我的手里,同时,也告诉了我上面的故事。
这一阵天气转热,在家中时,我将长发一卷,用这支裁信刀往头发里一cha,它,成了一支中国人用的“簪”。
这个故事并没有讲完。当有一天,我的灵魂骑在纸背上——仅仅我的灵魂——走过生满仙人掌、锦葵,和金银花的幽径,穿过荆棘的花丛升向天上去时,我将不再需要这支簪。那时候,接下来得到这件东西的人,不要忘记了,再把故事写下去哦。
大地之母
人说,大地是一个丰沃的女人,没有人真正见过她,踏着泥土的农人深信地上的收获是她所赐予的礼物;也是每一个农家又敬又爱的神祇。
当然,那是在早远时代的玻利维亚了。
又说,将大地之母的石像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不给邻人看见,悄悄的埋在自家的田地里,那么这一年,无论田宅、家畜和人,都将得到兴旺和平安。
每当大地之母生辰的那一日,也得悄悄的将母亲自土里面请出来,用香油浇灌,以祈祷感谢的字句赞美她,然后仍旧深埋土中,等待第二年生辰的时候才再膜拜了。我喜欢这个故事。
那些玻利维亚的小摊子沿着斜街一路迤逦下去,有的是商品,做游客生意的,有的不能叫游客土产,大半是女人翻出来的旧“家当”;少数几样,没jīng打采的等着游人看中了哪一样旧货可以得些小钱。
整个城里走遍了,就那一个胖女人有一块灰石头放在脚边,油渍加上泥土,一看便知是挖出来的大地之母。“怎么把妈妈拿出来卖了呢?”我笑问她。
“啊,没办法!”她摊开手掌,做出一个十分豁达的表qíng,安安然的——想必没有田产了。
我也没有田产,可是要她——一切的母亲。
很重的一块石头,大地之母的脸在正中,颚下刻着她的丈夫,另一面又有人脸,说是儿子与女儿,盘在右上角一条蛇,顶在大地之母上的是一只羊头。
jiāo缠的花纹里透着无限神秘与丰沃。
回台后一直没有土地,放在书架的下面,算是大地的住所,忘了问生辰在哪月哪日,好用香油膏一膏她。
日历日历挂在墙壁
它被挂在一间教堂的墙壁上。
也不懂为什么,一间老教堂没有望弥撒,却被许多摊位占满了,全在做生意。卖的是南美秘鲁古斯各高原上的特产。
古斯各是一个极美的老城,它的著名于世,跟那城附近的一个废墟——“失落的迷城——马丘毕丘”有着很大的关系。世界各地的游客挤满了这接近海拨三千公尺的高原。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一月,应该算是南半球的夏天,可是入夜时,还是冻得发抖。
就是每天晚上淋着雨、踏着泥,跟着摄影的米夏去看一眼这块挂毡。它总是挂着,没有人买去它。
“如果你那么爱,那么爱它,就买下嘛!”米夏说。我一直举棋不定。
长长的旅途,一共要走十七个国家,整整半年。不止如此,是各国的每一个村镇都得挤长途公车去跑的。在那种qíng形下,无论加添任何一样小东西,都会成为旅途中的负担,中南美洲那么大,东买西买的怎么成呢?
“你买,我来替你背。”米夏友爱的说。那一天,我买下了一支笛子,后来送给司马中原叔叔了。笛子又短又细,是好带的。
就在那场雨季里,我们乘坐的小飞机不能飞来载人,我日日夜夜的去看那块挂毡,把它看成了另一种爱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