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喜悦的应着,跑去开唱机,翻唱片,一会儿,他就听到她最喜爱的那支AllKindsofEvery-thing在唱起来了。他抛开字典,倾听那歌词,拿起一张纸,他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歌声,翻译那歌词:
“雪花和水仙花飘落,
蝴蝶和蜜蜂飞舞,帆船、渔夫和海上一切事物,
许愿井、婚礼的钟声,
以及那早晨的清露,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海鸥,飞机,天上的云和雾
风声的轻叹,风声的低呼,
城市的霓虹,蓝色的天空,
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夏天,冬天,chūn花和秋树,
星期一,星期二都为你停驻,
一支支舞曲,一句句低诉,
阳光和假期,都为你停驻,
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夏天,冬天,chūn花和秋树,
山河可变,海水可枯,
日月可移,此qíng不变,
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哦,美好的时光!美好的青chūn,美好的万事万物!就有那么一段日子,他们每天下午窝在水源路的小屋里,她听唱片,他查字典,却始终保持着那么纯那么纯的感qíng,他只敢握握她的手,深怕进一步就成了冒犯。直到有一天,他正查着字典,她弯腰来看他所写的字,她的头发拂上了他的鼻尖,痒痒的。他伸手去拂开那些发丝,却意外的发现,在她那小小的耳垂上,有一个凸出来的小疙瘩,像颗停在花瓣上的小露珠。他惊奇的问:“你耳朵上面是个什么?”
“噢!”她笑了,伸手摸着那露珠。“我生下来就有这么个小东西,湖北话,叫这种东西是鸵鸵,所有圆圆的鼓出来的东西都叫鸵鸵,所以,我小时候,祖父祖母都叫我鸵鸵。”
“鸵鸵?”他几乎是虔诚的看着她,虔诚的重复着这两个音。“怎么写?”“随你怎么写,鸵,一个发音而已。”
“鸵鸵。”他念着,她的rǔ名。“鸵鸵。”他再念着,只有她有的特征。“鸵鸵。”他第三次念,越念越顺口。“鸵鸵。”他重复了第四次。“你gān什么?”她笑着说:“一直鸵鸵啊鸵鸵的。”
“我喜欢这两个字,”他由衷的说,惊叹着。“我喜欢你的耳垂,我喜欢只有你才有的这样东西——鸵鸵。啊!”他长叹,吸了口气。“我喜欢你,鸵鸵。”
他把嘴唇盖在她的耳垂上,热气chuī进了她的耳鼓,她轻轻颤动,软软的耳垂接触着他软软的嘴唇,她惊悸着,浑身软绵绵的。他的唇从她的耳垂滑过去,滑过去,滑过她平滑光洁的面颊,落在她那湿润、温热、柔软的嘴唇上。
从没有一个时刻他如此震动,从没有一个时刻他如此天旋地转,在他生命中,这绝不是他的初吻,是不是她的,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但,生平第一次,他这样沉入一个甜蜜醉人的深井里,简直不知自身之存在。哦,鸵鸵!鸵鸵!他心中只是辗转低呼着这名字。拥她于怀,拥一个世界于怀。一个世界上只是一个名字——鸵鸵。湖北话,它代表的意思是“小东西”。“小东西”,这小东西将属于他。他辗转轻吻着那湿热的唇。鸵鸵,一个小东西。一粒沙里能看世界,一朵野花里能见天国,在掌中盛住无限,一刹那就是永恒!哦,鸵鸵,她是他的无限,她是他的世界,她是他的天国,她是他的永恒。第四章
韩青始终不能忘怀和鸵鸵初吻时,那种天地俱变,山河震动,世界全消,时间停驻的感觉。这感觉如此qiáng烈,如此带着巨大的震撼力,是让他自己都感到惊奇的。原来小说家笔下的“吻”是真的!原来“一吻定江山”也是真的!有好些天,他陶醉在这初吻的激qíng里。可是,当有一天他问她,她对那初吻的感觉如何时,她却睁大了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率的,毫不保留的说:“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