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奶奶!我知道啦!奶奶!我懂啊,奶奶!我会听话的,奶奶!……”赵培转头向韩青解释:
“她每次看到嘉佩,就以为是看到了我女儿,其实,我女儿沦陷在大陆没出来,如果出来的话,今年也快五十岁了,她印象里的孙女儿,却一直停留在十几岁。”
韩青走到老太太chuáng前,鸵鸵又热心的把老太太的手放在韩青手上。那老太太转眼看到韩青了,那枯瘦的手指弱弱的握着他,似乎生命力也就只剩下这样弱弱的一点力量了。她叽哩咕噜的说了句什么,韩青完全听不懂。赵培充当了翻译:
“她说要你好好照顾兰兰——她指的是嘉佩。兰兰是我女儿的小名。她懂得——她懂得人与人间的感qíng,她也看得出来。”韩青很感动,说不出来的感动。看到那老太太挣扎在生命的末端,犹记挂着儿孙的幸福,他在那一刹那间体会的“爱”字,比他一生里体会的还qiáng烈。
从老太太的卧室里出来,师母正端着杯热腾腾的茶,坐在客厅里发呆。看到袁嘉佩,师母长长的叹了口气:
“年轻真好!”韩青怔了怔,突然在师母脸上又看到那份羡慕,那份对年华已逝的哀悼,那份对过去时光的怀念。他想起屋里躺着的那副“形骸”,看着眼前这追悼着青chūn的女人。不知怎的,他突然好同qíng好同qíng赵培,他怎能在这样两个女人中生活?而且,他突然对“时间”的定义觉得那么困惑,是卧室里的太师母“老”?还是客厅里的师母“老”?他望着师母,冲口而出的说了句:“师母,时间对每个人都一样,您也曾年轻过。”
师母深刻的看了他一眼。
“是啊!”她说:“可惜抓不回来了!”
“为什么总想去抓过去呢?”赵培的手安详的落在妻子的肩上。“过去是不会回来的。但是,你永远比你明天年轻一天,永远永远。所以,你该很快乐,为今天快乐!”
韩青若有所悟,若有所得,若有所获。
离开了赵家,他和鸵鸵走在凉凉的街头,两人紧紧的握着手,紧紧的依偎着,紧紧的感觉着对方的存在,紧紧的作心灵的契合与jiāo流。“鸵鸵,”他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她偎紧他,不说话。“鸵鸵,”他再说:“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因为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今天一个晚上,我看到了好多个层面的你,不论是那个层面,都让我欣赏,都让我折服。”
她更紧的依偎着他,还是不说话。
“鸵鸵,”他继续说,他变得多想说话啊。“我有我的过去,你有你的过去,从此,我们都不要去看过去。我们有现在。哦!最真实的一刻就是现在!然后我们还有未来,那么长久美好的未来。鸵鸵,让我们一起去走这条路吧,不管是艰辛的还是甜蜜的,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走!然后,等我们也白发如霜的时候,我们不会去羡慕年轻人,因为我们有回忆,有共同的回忆。我们会在共同的回忆里得到最高的满足。”
她抬眼看他了。“只是,”她细声细气的说:“我不想活得那么老。”
“什么?”他没听懂。“我不要像太师母那样老!”她说,头靠在他肩上,发丝轻拂着他的面颊。“我不要像一个人gān一样躺在那儿等死,我也不要成为儿女的负担,尤其,不想只剩我一个人……”
“嗯,这样吧!”他豪慡的说:“你比我小两岁!”
“是。”“我活到八十二,你活到八十,行不行?”
“行!”“那么,一言为定!”他伸出手去。“我们握手讲定了,谁都别反悔!”她伸出手来,正要跟他握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样一握下去,岂不是就“许下终身”了吗?她慌忙缩回手来,笑着跑开去,一面跑,一面说:
“你这人有些坏心眼,险些儿上了你的当!”
“怎么?”他追过去,抓住她。“还不准备跟我共度终生吗?”他眼睛闪着光,咄咄bī人的。
“你又来了!”她叹气。“我说过,你不能bī我太紧,否则我会怕你,然后我就会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