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他喊,他的手迅速的压在她的手上,他的眼光哀求的、痛楚的盯着她,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压抑不住的热qíng和愁苦:“老天!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再也控制不住,他悲愤的高呼:“丹枫!我们的悲剧演得还不够多吗?”
“我明天回英国。”她忽然悄悄的说,声音低沉如梦。
“不!你不许回英国!我们的问题还没完,你不许走!”
“好,我去解决问题,我去见江浩去,我闯的祸,我去收拾!”她一下子打开了门。顿时间,她和江淮都傻了,都愣了,都呆得像木jī一样了。门外,江浩正斜靠在那儿,脸色苍白而古怪,眼神悲愤而震惊。他像个石柱般靠在那儿,显然已经靠了很久很久了。他们三个彼此看着,一时间,室内室外,都是一片死样的寂静。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还是江浩第一个打破沉默,他对江淮看着,幽幽的说:“对不起,大哥,我跟踪了你。我以为跟踪你会帮我找到——晓霜。”“那么,”江淮小心翼翼的说,用舌尖润着那gān裂的嘴唇:“你自始至终都在门外?你全听见了?”
“是的,我全听见了。”江浩苦涩而迷惘的说,望向丹枫。丹枫正披散着一头长发,惨白的脸庞上,血与泪混淆得一塌糊涂。她的眼睛睁得好大,里面却盛满了惊惶、恐惧、悲痛,和难言的歉疚及懊恼。她对他伸出手去,可怜兮兮的,恍恍惚惚的,迷迷离离的说:“江浩,我就是林晓霜!”
江浩往后退一了步,他认不清这满面凄苦的女人,这怎能是晓霜?他惊呼着说:“大哥,抱住她,她要晕倒了!”
江淮及时伸出手去,一把挽住了她的腰,她滚倒在他的怀中,他把她平放在地毯上。她睁大眼睛,保持清醒,她并没有晕过去。她望着那两张同时对自己俯下来的头,望着那两对关怀而焦灼的眼睛,她眨动眼睑,泪珠扑簌簌的滚落,她啜泣着说:“原谅我!我把所有的事qíng,都搅得乱七八糟!”
兄弟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就不约而同的跪在她身边,又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要拭去她唇边的血渍。两人的手在她唇前相碰了,就又都触电般的缩了回来,然后,两人就痴痴的,傻傻的对望着。终于,江浩跳起身子,回转头就往屋外冲去。江淮比闪电还快,也跳起身子,蓦的挡在他面前,把房门在身后碰上,他就靠在门上,死死的看着江浩。“老四,”他哑声说:“你必须留下来,让我们三个人,平心静气的谈一谈。”“你高估了我,”江浩也哑声说:“我的世界忽然天翻地覆了,而你居然叫我平心静气!”他眼圈发红,声音发堵:“让开!让我走!”丹枫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慢慢的站起身子,扶着沙发,她望望江淮,又望望江浩,她的脸色忧郁而愁苦,凄凉而落寞,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兄弟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想伸手去扶她,但是,才伸出手去,就又都缩回来了。江浩仔细的,长久的,痛楚的,悲哀的审视着她的脸,终于,他沉痛的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我好像认得你,又好像不认得你。”
“你看过在林梢的雁子吗?yù飞不能飞,yù住不能住。”她回答,就筋疲力尽的倒在沙发里。“你们都不用烦恼,明天,就什么都结束了。明天,雁儿就飞了。杜甫有两句诗写得最好;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第十五章
三十分钟以后,江淮、江浩,和丹枫三个就已经都坐在丹枫那套小巧的沙发里,静静的彼此对望着了。丹枫已去浴室梳洗过,洗gān净了她那一脸的泪与汗,她的嘴角,由于牙齿嗑破了嘴唇,始终在流血,而且肿起来了。她终于又换掉了那件马裤和T恤,穿了件纯白色的,麻纱的家常服,宽宽的腰身上绑了根细带子,披散着一头如水如云的长发,她斜靠在沙发里。看起来,又单薄,又虚弱,又渺小,又飘逸,又不真实。她沉坐在那儿,怀里紧紧的抱着碧槐的那些日记本,她默然不发一响。眼珠乌黑而深邃,深得像两泓不见底的深潭。她的脸色依然惨白,白得像她那件衣服,这面颊如此毫无血色,她唇边的一抹腥红就显得特别刺目。她双手放在怀中的册子上,静悄悄的坐在那儿,像个大理石雕刻的圣像。她的衣袖半卷,露出她那白皙的胳膊,在那胳臂上,全是刚刚和江淮争斗时,被抓伤撞伤的痕迹,青紫的瘀痕和擦伤都十分明显。她睫毛半垂,星眸半掩,眼光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思想似乎也已飘入了另一个星球。她有种遗世独立的意味,有种漠不相关的意味,还有种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的意味……就这样坐着,不动,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