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一定要告诉我,”狄君璞说了,出奇的诚恳和冷静,许多的话,竟从他的肺腑中,不期而然的冒了出来。“我来这儿,只因为在霜园里,有两个女孩都为你哥哥的死亡而深深痛苦著。一个是根本遗失了一段生命,另一个却在那死亡的yīn影下被压迫得要窒息。我是个旁观者,我很可以不闻不问,这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或者我们能救她们呢?
我说我们,是指你和我。你愿意帮忙吗?”他一面说著,一面深深的看著卢云扬,他想在卢云扬的脸上读出一些东西,他对心霞的感qíng,是真的?抑或是假的?
卢云扬怔了怔,或者是狄君璞的话打动了他,他的脸色变了,一抹痛楚之色逐渐的进入了他的眼中,他的脸苍白了起来,嘴唇紧闭著,好半天,他才喑哑的说:“你指什么?心霞对你说过些什么吗?她很不快乐,是吗?”“她应该快乐吗?”他把握了机会,紧盯著他。“前两天,她曾经来看过我,”他慢吞吞的说:“她说她近来痛苦极了。”
卢云扬震动了一下,他咬了咬牙,浓眉紧蹙,那黑眼珠显得又深邃又迷蒙。狄君璞立即在这青年的脸上看到了一个清清楚楚,毫无疑问的事实,而且,这事实使他深深的感动了。
卢云扬,他是真真正正在爱著心霞的!一份狂热而炙烈的爱,一份烧灼著他,痛苦著他的爱!狄君璞那样感动,对于自己竟怀疑过他的感qíng而觉得抱歉与内疚了。
“心霞不快乐,”终于,卢云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眼睛直直的望著远方的云和天。
“因为她和我一样清楚那件事。”
“什么事?”狄君璞追问著。
“心虹确实杀了云飞!”
“什么?”狄君璞吃惊了。“你怎能确定?”
“那不是意外,是心虹把他推下去的,他们常在那悬崖边谈天,她很容易把他推下去!”
“可是,你怎能证实?动机呢?”
“动机?”他冷冷的、苦恼的哼了一声。“可能就是为了心霞,也可能是别的,你不知道梁心虹,她爱起来狂热,恨起来也深刻!”“为了心霞!”狄君璞喃喃的说:“那么你也知道心霞和云飞的事了!”“当然知道!”卢云扬有些激动。“我知道心霞所有的事,所有的一举一动!从她十五岁我第一次看到她起,我就再也没有有过别的女人!我怎可能不知道她的事呢?但是这不能怪她,没有女人能抗拒云飞,从没有!何况她那时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会不知道,我耐心的等著她长大,等著她的眼光能掠过我哥哥的头顶来发现我!我等待了那样久!”“但是,等待的同时,你还有个萧雅棠呵!”狄君璞完全没有经过思想,就冲口而出的冒出了这句话来。
卢云扬一惊,顿时住了口,狠狠的盯著狄君璞,他的眼光变得愤怒而yīn暗了,好一会儿,他没有说话。然后,他把那块毛巾摔在摩托车上,掉转身子来,正面对著狄君璞,憋著气,他点了点头说:“你知道得还真不少!是吗?”
狄君璞沉默著,没有说话。
“好吧,既然你这样迫切的要知道所有的事,”卢云扬摆出一股一不做二不休的神气来,很快的说:“去镇上吧,成功街十一巷八号,你可以找到你所说的那个萧雅棠,去吧!
去吧!让她把一切都告诉你!去吧!”
“成功街十一巷八号?”
“是的,离这儿只有十分钟路,去吧!看你发现的事qíng能不能帮助你了解!”狄君璞抛掉了手里的烟蒂。
“那么,谢谢你,再见,卢先生。”他转身yù去。可是,一个苍老的、温柔的、女xing的声音唤住了他。
“云扬,这是谁呵?”狄君璞回过头来,使他惊奇的,这是那天夜里的疯老太婆!她正站在门口,含笑而温和的望著他们。现在,她和那晚已判若两人。整齐,清慡,头发挽在脑后。依然瘦削,但那面庞上却堆满了慈祥而温和的微笑,那眼睛清亮而有神,带著柔和的光采,和那已升高了的太阳光同样和煦。这就是那晚要杀人的疯人吗?狄君璞简直无法相信,至今,他手背上的齿痕犹存呢!他站在那儿,注视著这老太太,完全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