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不要不高兴,我乱说的。”丁娜很快的又说。“没有不高兴,莫里的确是我的朋友。”
我慢慢走到图书馆去,呆呆的坐在桌前,等到窗外的灯都亮了,才发觉顺手拿的杂志连一页都没有翻开。
我走出来,下了石阶,广场上,莫里果然远远的在那儿坐着,低着头。
我停住了,羞愧使我再也跨不出脚步,我是一个任xing的人,恁着一时的新鲜,认人做朋友,又恁着一时的高兴,将人漫不经心的忘记掉。这个孤伶伶坐在我眼前的人,曾经这样的信赖我,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将我看成他唯一的拯救,找我,等我,日日在街头苦苦的盼我,而我——当时的我在哪里?
我用什么颜面,什么表qíng,什么解释才能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不知道。
他坐牢,生病,流làng街头的时候,又是什么心qíng?该当是很苦的吧!这种苦对我又是那么陌生,我终其一生都不会了解的。
我盯着莫里看,这时候他一抬头,也看见了我。
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在矇矇的路灯下穿来穿去,莫里和我对看着,中间突然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几步路,竟是走得那么艰难。
我笔直的走到莫里的摊子面前,停住了。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人又瘦又黑,脸上虽在微笑着,可是掩不住受伤的表qíng。
“莫里,我没有去看你,因为我病了一大场。”我讷讷的解释着,眼光一下子看住地上,不知再说什么。莫里仍是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这时,我发觉莫里的摊子变小了很多,以前他的摊子架着木板,上面铺着一层深蓝的丝绒,丝绒上放满了烂若星辰的项练。
现在,他用一块破的尼龙布,上面摆了一些化学绒做的廉价小猫小狗,布就铺在水泥地上。
乍一看到他现在潦倒的qíng景,心qíng恍如隔世,我的眼睛突然湿了。
“生意怎么样?”
“不太好。”轻轻的安详的回答我。
我们僵立了一会儿,过去那条看不见的线已经断了,要说什么都像是在应酬似的格格不入。
莫里对于过去几个月的遭遇没有提一个字,更没有说他曾经找过我们的事。
“听说前几个月你的qíng形不太好。”我吃力的说。
“都过去了。”他轻喟了一声,眼睛倦倦的望着远方。“你生了一场肝病?”我又说。
“是。”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很小心的问了他:“要不要钱用?先向我们拿,以后慢慢还。”
他还是耐人寻味的微笑着,轻轻的摇着头。
“这样好吧,荷西快下班了,我先去接他,再跟他一起回来找你,我们三个去吃饭。”
他看看他的摊子,犹豫着。
我转眼看见另一个女友马利亚正远远的在小公园里看孩子dàng秋千,急着向莫里点点头,说了一句:“一言为定哦!等下我们再来。”
我很快的跑到马利亚旁边去。
“马利亚,你看见那边那个日本人吗?你去,把他摊子上那些东西全买下来,不要多讲,东西算你的。”
我匆匆忙忙塞了一千块钱给她,跑到莫里看不见的地方去等。
马利亚很快的回来了,婴儿车里堆了一大群小猫小狗。“总共才六百多块,统统的买了,哪!还剩三百多块。”她大叫着跑回来。
“谢啦!”我拿了找钱掉头就往荷西工地跑去。“什嘛!莫里还在这里啊?”荷西被我拉了跑,我们跑回莫里的地方,本以为他会等着的,结果他已经不见了。
我沉默着跟荷西回去,夜间两人一起看电视,很普通的影片,我却看得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