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雨点!哦哦!小雨点!哦哦哦!小雨点!她心爱的,心疼的,舍不得片刻分离的小雨点……她可怜的小雨点呀!雪珂想着,就想伸手去拭那孩子的泪,可是,她的手竟那么无力,她根本抬不起手来……哦!她恍然明白了。她正躺在寒玉楼楼上的房间里,她正在慢慢的“死去”。
第二个映入眼睛的是高寒,不不,不是高寒,是她在大佛寺诚心诚意拜过天地的丈夫——亚蒙。亚蒙看来,是那么憔悴和悲苦!这个男人,她害了他!害他远赴新疆做苦工,害他颠沛流离,害他妻离子散,害他失去老母,害他为qíng所苦……她转开视线,触目惊心,她居然看到了至刚!他也在!是的,这个男人,她也害了他!给了他那样不幸的婚姻,带给他那么多的侮rǔ,使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骤然坠入痛苦的深井!她害了他!她再看过去,爹、娘似平骤然老了一百岁,哀凄而无助。再过去,罗老太在掉着眼泪,她哭了!雪珂震动之至,老太太,对不起!把你那平静安详的家园,搅成这样一塌糊涂……但是,一切都将结束了!很快很快,一切都将结束!她再看过去,翡翠阿德默然肃立,双双拭着眼泪……翡翠,阿德!她心中扫过一丝祈盼:翡翠,阿德。
随着雪珂的注视,满屋子的人都开始振奋了。高寒仆在chuáng边,握紧了雪珂的手,激动的喊:
“雪珂!如果你听得见我,请抓紧你的意识,不要让它飞掉,不要让它消失!我们已经为你请了最好的医生,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说……你活不了!”至刚忽然cha进嘴来,满眼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如纸,他也仆在chuáng边,他的头和高寒的头并排在一起。这,大概是这两个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为相同的目标而努力。“雪珂,我告诉你,”至刚qiáng而有力的说着:“孟大夫是治刀伤枪伤的名医,他已经取出了你胸前的匕首,也fèng合了你的伤口。但是,他说,你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他尽了力。所以,现在我们无所倚靠,只有倚靠老天帮忙,还有就是你自己!你要求生,不要求死!活着,还有一大片天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能和你朝思暮想的人团聚呀!”这是至刚说的话吗?雪珂牵动嘴角,真想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至刚,你放我了?你终于愿意放我了?她张开嘴,努力又努力……“安静!”高寒喊:“她要说话!她要说话!”“谢谢你,至刚。”雪珂终于吐出了声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成全了我。”她微笑起来,慢慢的说了八个字;这八个字也是她这些日子来,柔肠百折,千回万转的思绪:“前夫有qíng,后夫有义!”至刚震动的跳了跳,泪水夺眶而出。
“雪珂,”他痛定思痛,悲不自已。“你还肯对我用一个‘夫’字,一个‘义’字!我不配啊!把你害到这种地步才肯放手,我不配啊!老天!”他用手痛苦的抱住头。“为什么人必须把自己bī到死角,才清醒过来呢!”他再抬眼看雪珂,看高寒。“雪珂,你从来没有属于过我,在你内心深处,始终只有一个丈夫!我醒悟得太晚了!”
“不晚!不晚!”罗老太不停的拭着泪。“雪珂,你要为我们大家的后悔,和大家的期盼而活着呀!”
“对啊!”王爷说,他终于和罗老太站在同一立场了。“孩子啊!你要努力活下去!否则,我的错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雪珂啊!”福晋紧搂着小雨点:“你听到我们所有的人,这么qiáng力的呼唤了吗?要活着,要活着呀……”
雪珂太感动了,是啊,要活着。她不想死了!要活着和小雨点团聚,要活着和亚蒙团聚,要活着和爹娘享受天伦之乐……过去生命里失去的,要在未来的日子里弥补,是的,要活着,要活着,要活着,要活着……她周边的声音,全汇为一股大làng:要活着!汹涌澎湃的声音:要活着!天摇地动的呐减:要活着!但是,生命力似乎正在抽离她的身体,她又觉得自己往浓雾中隐去,整个身体都轻飘飘了。
“亚蒙!”她低唤。“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拉住我的手!”高寒紧握住了她的左手。
“小雨点!”她再喊。“娘!娘!娘!”小雨点痛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