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凝视着。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全体化为虚无。时间静止,空气凝聚,四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
然后,世纬身不由主,他伸手去轻触青青的发梢,手指沿着她的面颊,滑落到她的唇边。她的嘴唇热热的,湿润的。她的眼光死死的缠着他,嘴唇依恋着他的手指。大大的眼睛里,逐渐充满了泪。一滴泪珠滑落下面颊,落在他的手指上。他整个人一抽,好像被火山喷出的熔浆溅到,立即是一阵烧灼般的痛楚。他的神志昏沉,他的思想停顿,他的血液沸腾……就在这时候,小糙捧着一大堆东西,急冲进来。
“来了!来了!”她一叠连声的嚷着。“又有纱布,又有棉花,还有什么什么解毒散,什么什么消肿丸,我全都拿来了……”世纬一个惊跳,醒了过来。迅速的抽回了手,他跳起身子,十分láng狈的冲向窗边去。青青正陷在某种狂欢中,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年。世纬这突兀的举动,把她骤然间带回到现在。“不要这样对我!”世纬的声音沙哑,头也不回。“我不要耽误你,也不允许你耽误我!所以,不要对我好,不准对我好!知道吗?知道吗?”青青张着嘴,吸着气,狂热的心一下子降到冰点。她仍然跪在那儿,不敢相信的看着世纬的背影。
“大哥,青青,”小糙吓坏了,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小小声的说:“你们怎么了?不是要上药,要包纱布吗?……”“不要纱布!不要上药!什么都不要!”世纬一回头,眼光凶恶,声音严厉。“你们走!马上走!快走啊!”
青青眼泪水簌簌滚落,她急急站起,回头就跑。由于跪久了,脚步踉跄。小糙把手上的纱布药棉往chuáng上一放,对世纬跺着脚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青青嘛?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青青会哭的,你知道吗?你每次凶了她,她都会躺在chuáng上掉眼泪的,你知道吗?”
回过身子,她追着青青而去。
世纬目送她们两人消失了身影,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说不出有多难过。他重重的往窗子靠去,后脑勺在窗棂上撞得砰然作响。这件“太过分”的事,小糙很快就忘了。因为学校里还有好多好多事qíng要面对。但是,青青却忘不了。她不知道那天的欢乐,怎么会消失得那么快,更不知道世纬怎会如此喜怒无常。但是,有一点,她是深深了解的,世纬宁可把她推给绍谦,就是不想要她。绍谦,他是她的另一个烦恼。
绣厂中,每天中午吃饭时都有一段休息时间,不知何时开始,绍谦常常带着好吃的东西,送来给青青和石榴吃。每次,小糙和绍文不甘寂寞,总是跟着来,世纬应该很识相才对,可是,不知怎么,他也会跟在后面。来了之后,又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问题多多。自从“治蛇咬”之后,世纬一直避免和青青单独相处。但,在“六人行”中,他又不肯真正落单。于是,绍谦发现,要和青青讲两句知心话,简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青青周围,永远围着一大群人。而世纬的的承诺和支持,又一点效果都没有。甚至于,他有时觉得,这世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常在有意无意间,破坏了他百般制造的机会。他对世纬,实在有气。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就像管学校一样,他坚持要实行“爱的教育”,反对绍谦用体罚,结果孩子们顽劣如故,常常欺负绍文和小糙。但他宁可弟妹被欺负,就不肯改变教育方法。真是个顽固的书呆子!绍谦对世纬,是一肚子的无可奈何。
这天,他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机会,看到青青单独在绣厂的花园里走动。他四顾无人,冲上前去,拉住她就跑。嘴里急急的说:“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青青没办法,被他一直拉到绣厂隔壁的文峰塔。
“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吧!”青青有些不安。
绍谦满头大汗,掏出手帕来扇着风,眼睛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青青,一副手足失措的样子。
“好热啊!”他紧张兮兮,刚擦掉额上的汗,鼻尖上又冒出汗来。“你热不热?”青青又好气又好笑,又心有不忍。
“你不是说有要紧事吗?你说还是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