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偶尔也传进来了一些我们没有看过的种子。我渴切的等待着青禾的生长,不知种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农作物。
有关白人的事qíng便如一阵风也似的飘过去了,他们没有来,只是动物和麦子来了。
平静的日子一样的过着,我由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妇人。我的外祖父、父亲、母亲都消失了,而我,正在等待着另一个生命的出世。
做为一个药师的孙女,当然知道生产的危险,村中许多妇人便是因此而死去的。
huáng昏的时候,丈夫常常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哈娃!不要怕,小孩子来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的。”我们辛勤的收集着羊毛,日日纺织着新料子,只希望婴儿来的时候,有更多柔软而暖和的东西包裹他。那时候,我的产期近了,丈夫不再出门,一步不离的守住我。
他不再打猎,我们每餐只有玉米饼吃了。
那只猪,因为费了昂贵的代价换来的,舍不得杀它,再说我们对它也有了感qíng。
一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发觉门前的大镬里煮着几条新鲜的鱼。这使我大吃一惊,叫喊起丈夫来。心湖里满是跳跃的银鱼,可是百年来,没有一个人敢去捉它们,毕竟那儿沉着我们祖先的身体啊!丈夫从田上匆匆的跑回来,我痛责他捕鱼的事qíng,他说:“哈娃!你自己是药师的孙女,怀着孩子的妇人只吃玉米饼是不够的,从今以后吃鱼吧!”
丈夫每夜偷偷去湖里捉鱼的事qíng,慢慢的被族人发现了。他们说我们会遭到报应,可是我们不理会那些闲话。只因跟着丈夫相依为命,生产的事qíng,约好了绝对不去请求村中的老妇人来帮忙。她们能做的不多,万一老妇人们来了,丈夫是必定被赶出去的,没有丈夫在身边,那是不好过的。
在一个寒冷的夜里,我开始疼痛。
悄悄起chuáng煎好了糙药才喊醒沉睡的丈夫。
起初两个人都有些惊慌,后来我叫丈夫扶着,包着毯子到门外的石阶上去坐了一会儿,这便心静了下来。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月光下的雪山、湖水和故乡茫茫的糙原。
挣扎了三个日出与日落,那个叫做哈娃的女人与她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死了。
在一汪油灯的旁边,跪着爱她如命的丈夫。他抱着哈娃的身体,直到已成冰冷,还不肯放下来。
那是后人的日历十六世纪初叶,一个被现今世界统称为南美印地安人的女子平凡的一生。
哈娃离世时十九岁。
银湖之滨—今生
挂完了电话,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朋友马各不在家,留下了口讯给他的父亲,总算是连络过了,见不见面倒在其次。
旅途的疲倦一日加深一日,虽然没有做什么劳苦的工作,光是每日走路的时间加起来便很可观,那双脚也老是水泡。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旅馆的chuáng,碰到枕头,就能睡着。万一真休息了,醒来又会自责,觉得自己太过疏懒,有时间怎么不在街上呢?
打完电话时正是炎热的午后,朦胧中阖了一下眼睛,柜台上的人来叫,说是楼下有客在等着。
我匆匆忙忙的跑下去,看见找不着的马各就站在大厅里。
多年不见,两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向彼此跑过去。“马各,我回来了!”我喊了起来。
“回来了?什么时候来过厄瓜多尔了?”他将我拉近,亲了一下面颊。
“忘了以前跟你讲的故事了?”
“还是坚持前生是印地安女人吗?”他友爱的又将我环抱起来,哈哈的笑着。
“而且不是秘鲁那边的,是你国家里的人,看我像不像?”他也笑吟吟的看着他。
马各双手cha在长裤口袋里,静静的看了我几秒钟,也不说话,将我拉到沙发上去坐下来。
“还好吗?”他拍拍我的脸,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我。“活着!”我叹了口气,将眼光转开去,不敢看他。马各是多年的朋友了,结婚时给寄过贺卡,我失了自己的家庭时,又给写过长信,后来他由法国去了黎巴嫩,又回到自己的国家来,彼此便不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