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足足离开了一年之久,因为他于第二年暑假大学毕业,毕业后他就直接去受军训了。在这一年中间,培华结婚了,培中是早在风雨园造好之前就结了婚,我不喜欢这两个儿媳妇,正像我不喜欢培中培华一样。当培中的第三个孩子出世,我再也受不了他们,我给了他们一人一笔钱,叫他们搬出去住,培华为此事大为愤怒,我们父子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培华竟对我叫:“‘你赶走我们,就为了那个杂种,是吗?那个来路不明的耿若尘!’”
“我又挥手打了培华,第二天,培中培华搬走了,而我,住进了台大医院,那是我第一次发病。”我曾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之久,醒来的时候,若尘正守在我的chuáng边,忧郁的望着我。”
老人再度停止了,他唇边浮起一个凄凉的微笑,眼里竟隐现泪光。江雨薇悄悄的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一刻!夜已经这幺深了,窗外,台北的灯火已经阑珊,而天上的星光却仍然璀璨。她小心的说:“说到这儿为止吧,明天,你再告诉我下面的故事,你应该休息了。”
“不,不,”老人急急的说:“我要你听完它,趁我愿意讲的时候,而且,这故事也已近尾声了。”
“好吧!”江雨薇柔声说。“后来怎样?”
“若尘又回到了风雨园,但是,他变了!他变得忧郁,变得bào躁,变得懒散而不事振作。我知道,他恨我,他恨透了我,他时时刻刻想背叛我,离开我,我们开始天天争吵,时时争吵,我们不再是亲密的父子,而成了怒眼相对的仇人。同时,培中培华对于他的归来,做了一个最可恶的结论,说他是为了我的遗产。这更激怒了他,他酗酒,他买醉,他常醉醺醺的对我咆哮:“‘为什幺我不能离开你?是什幺鬼拴住了我?’”我知道他不离开的原因,我知道拴住他的那个鬼就是我,因为他是晓嘉的儿子,晓嘉和我的儿子,他背叛不了他和我之间的那一线血脉。可是,听到他这样的吼叫是让人无法忍耐的,看到他的颓丧和堕落是让人更不能忍耐的,我开始咒骂他,他也咒骂我,我们彼此把彼此当作仇人。咳,”老人轻叹:“你听说过这样的父子关系吗?”
江雨薇轻轻的摇了摇头。
“接着,”老人再说下去:“我的太太去世了。风雨园中剩下了我和若尘。那些时候我很孤独,有一阵,我以为我和若尘的qíng感会恢复,我们已经试着彼此去接近对方了,但是,若尘却恋爱了!”
老人咬了咬牙,江雨薇注意的倾听着。
“那个女人名叫纪霭霞,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名字。她比若尘大三岁,是个风尘女子。当若尘第一次把这女人带到我面前来,我就知道她的目的了。我警告若尘别接近她,我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安好心,对他也没有真qíng。但是,若尘不相信我,而且,他激怒得那样厉害,他说我侮rǔ了他的女友,轻视了他们伟大的爱qíng,他诅咒我心肠狠毒,诅咒我是个冷血的赚钱机器!诅咒我眼中只认得名与利,因此才害得他母亲贫病而死!他攻中了我的要害,我们开始彼此怒吼,彼此大骂,彼此诅咒……我是真的再也不能忍受他了,我狂叫着叫他滚出去,永远不要来见我,永远不许走进风雨园,永远不要让我听到他的名字!于是,他走了!这回,他是真的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江雨薇深深的凝视着老人。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她问。
“四年前!”
“那幺,他已经离开四年了。”江雨薇惊叹着。“这四年中,你都不知道他的消息吗?”
老人调回眼光来,注视着江雨薇。
“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是不是?”他凄然的说,自嘲的微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我知道他的消息!”
“他仍然和那女人在一起吗?”她问。
“那女人只和他同居了一年,当她弄清楚决不可能从我这儿获得任何东西以后,她走了!最可笑的事是,她和若尘分手之前,居然还来敲诈我,问我肯付她多少钱,让她对若尘放手。我告诉她,我不付一分钱,她尽可和若尘同居下去。于是,她离开了若尘,现在,她是某公司董事长的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