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了你,我今天没有!你去向别人借去!”
“几十块都不肯吗?”
“几块钱都不行,借钱出去要倒楣的,我手气正不好,你别烦我了!”
“那么,我和你再赌一次!”嘉文咬牙的说。”你用什么资本来和我赌?”老赵冷笑的问。
“用我的生命!”
“哈哈哈哈!”老赵纵声大笑起来:“嘉文,你别傻气了,你的生命值什么钱?”
“我的生命是不值钱,”嘉文的眼睛冒着火:“我就向你借一点钱跟你赌!”“我没兴趣,”老赵说:“你走吧,嘉文!老实告诉你,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对象了,我们早调查过你,你没有一毛钱可以输了,现在,你还是趁早走吧!”
“好,我明白了,”嘉文重重的喘着气:“你们是一个骗局,你们骗走了我全部的财产,好,我明白了,”他掉转了身子:“我要去告发你们,我要去检举你们!”
“慢着!”老赵拦住了他:“你是聪明人,别做傻事,警察抓不住我们的,你也知道,对不对?你别给我们找麻烦,赌钱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可没扯着你的耳朵bī你赌,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假如你给我们找麻烦的话,你也知道那个后果是什么……”
老赵向身子后面看了一眼,于是,嘉文发现有两个彪形大汉,正慢慢的走了过来,这两人是嘉文熟悉的,在老赵赌钱的时候,他们总是斯斯文文的端茶倒水,侍候客人。嘉文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了解他们想做什么。血向他的脑子里冲去,他的眼睛发花,神志昏乱,体内每根血管都爆胀了。喘息着,他瞪着老赵,哑声说:“你这个魔鬼!”
“你到现在才知道?哈哈!”老赵冷笑着:“是你自己要与魔鬼为伍呀!”
“我──我要你的命!”嘉文红着眼睛,扑了过去。
“你试试看!”老赵亮出了一把小刀。
嘉文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已丧失理智,丧失思考,只想扼杀面前这个人,这个魔鬼,这个毁了他一生前途的地狱使者。他扑了上去,用尽他浑身的力量。在他这一生中,这恐怕是他最勇敢的行为了,他扼住了老赵的脖子,死命的扼着,把他所有的悲痛、耻rǔ、仇恨都压在老赵的脖子上,直到他什么都不觉得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手指失去了力量,身子向地下滑,躺倒在小巷的柏油路上。有一阵时间,他似乎还朦朦胧胧若有所知,意识浮在白云中,轻飘飘的忽远忽近,他仿佛看到了湘怡,她离他那么近,他几乎可以触摸到她。“湘怡!”他无声的呼唤,他的湘怡。他没想到可欣,或者他曾爱过可欣,但那是太遥远以前的事了。
他在送医院的途中死去,身上一共挨了二十一刀。
民国五十二年,十二月。
这年的寒流来得特别早,十二月已经相当冷了,从月初开始,细雨就整日整夜的飘飞起来。雨季加上寒流,台北的冬天似乎并不可亲,但是,对于甫从美国归来的纪远和可欣而言,却是他们一生中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冬天。站在松山机场的大门前,望着一片雾蒙蒙的天和地,望着机场前那块圆形的新栽糙皮,望着来来往往的本国人民,喜悦和兴奋使他们忘记了举步。可欣拉着纪远的手腕,大大的透了一口气:“假若湘怡知道我们回来了……”
她没有把话说完,和湘怡不通音讯已经五年多了,虽然寄了无数的信,但都被退了回来。然后,因为忙碌,他们也不再写信了,直到动身归来前一星期,才又按原址寄出一封信,通知湘怡他们的归期,而现在,他们站在松山机场的台阶上,湘怡却渺无踪影。可想而知,湘怡一定又没收到这封信。雅真站在一边,她老了,鬓边已全是白发,但比去国时还显得健康些。肤色红润,眼睛也奕奕有神。伸长了脖子,她四面张望着,喃喃的说:“我没有看到杜家的人。”
“他们一定搬家了,我明天就可查出他们的地址来。”纪远说,一面拉住了正在台阶上跳上跳下的小威和小武。两个小家伙结实健康,长得一模一样,引得好些旅客们驻足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