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这是敲诈!付给谁?”
“你太太!”
“我太太?她要一百万gān什么?这全是陶思贤一个人弄出来的花样!”
“不管是谁弄出来的花样,你最好赶快解决这件事qíng,万一他们把状子递到法院里,事qíng就麻烦了,打官司倒不怕,怕的是-青受不了这些!”
是的,-青绝对受不了这些,陶思贤知道他所畏惧的是什么。放下听筒,他呆呆的木立了几秒钟,就匆匆的对吴妈说:“我要出去,你照顾小姐,注意听门铃,我每次按铃都是三长一短,除非是我,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知道吗?你懂吗!吴妈,小姐是不能受刺激的!”
“是的,我懂,我当然懂。”吴妈喏喏连声。
梦轩看看手表,已经深夜十一点,披了一件薄夹克,他走出大门,发动了车子,向台北的方向疾驰。疲倦袭击着他,比疲倦更重的,是一种惨切的预感,和焦灼的qíng绪,他和-青,始终是燕巢飞幕,谁知道幸福的生活还有几天?-
青在午夜的时候醒了过来,翻了一个身,她朦胧的低唤了一声梦轩,没有人应她,她张开了眼睛,闪动着眼帘。房内静悄悄的,皓月当窗,花影仿蝾。伸手扭开了chuáng头柜上的台灯,她看看身边,冷冰冰的枕头,没有拉开的被褥,他还没有睡?忙些什么呢?在这样疲倦的旅行之后还不肯休息?软绵绵的伸了一个懒腰,她从chuáng上坐起身来,披上一件淡紫色薄纱的晨褛,下了chuáng,轻唤了一声:“梦轩!”
依然没有人应。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没有咖啡香,也没有香烟的气息。他在书房里吗?在捕捉他那飘浮的灵感吗?她悄悄的走向书房,轻手轻脚的。她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溜到他背后去亲热他一下。推开了书房的门,一房间的黑暗和空寂,打开电灯开关,书桌前是孤独的安乐椅,房里寂无一人。她诧异的锁起了眉头,到哪儿去了?这样深更半夜的?
“梦轩!梦轩!”她扬着声音喊。
老吴妈跌跌冲冲的从后面跑了过来,脸上的睡意还没有祛除,眼睛里已盛满了惊慌。
“怎么?小姐?”
“梦轩呢?他去了那儿?”-青问。
“他──他──他──”吴妈嗫嚅的:“他去台北了。”
“台北?”-青愣愣的问了一句,就垂着头默然不语了,台北!就延迟到明天早上再去都不行吗?她颓然的退回到卧室里,心底朦朦胧胧的涌上一股难言的惆怅。坐在chuáng上,她用手抱住膝,已了无睡意。头仰靠在chuáng背上,她凝视着那窗上的树影花影,倾听着远方旷野里的一两声犬吠。夜很静很美,当它属于两个人的时候充满了温馨宁静,当它属于一个人的时候就充满了怆恻凄凉。梦轩去台北了,换言之,他去了美婵那儿,想必那边另有一番温柔景况,他竟等不到明天!那么,他一直都在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了?不过,自己是没有资格吃醋的,她掠夺了别人的丈夫,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已经是罪孽深重,难道还要责备那个丈夫去看他的妻子吗?她曲起了膝,把下巴放在膝上,两手抱着腿,静静的流泪了。望着那紫缎子被面上的花纹(这都是他jīng心为她挑选的呀),她喃喃的自语:“许-青,你何幸拥有这份爱qíng!你又何不幸拥有这份爱qíng!你得到的太多了,只怕你要付出代价!”
仰望着窗子,她又茫然自问:“难道我不应该得到吗?难道我没有资格爱和被爱吗?”
风chuī过窗棂,掠过树梢,筛落了细碎的轻响。月亮半隐,浮云掩映。没有人能回答-青的问题。人世间许许多多问题,都是永无答案的。
梦轩在三天之后才回到馨园来,他看来疲倦而憔悴-青已经等待得忧心忡忡,她打了许多电话到梦轩办公厅里去,十个有八个是他不在,偶然碰到他在的话,他也总是三言两语的结束她的谈话,不是说他很忙,就是说他有公事待办。三天来,他也没有主动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青是敏感而多愁的,这使她心底蒙上了无数乌云,而觉得自己那纤弱的感qíng的触角,又被碰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