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不是那般简单,原来雨师妾竟是堂堂阴间的天子。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周涣听了暗想自己果真糊涂,跟她待一块这么久了连她是阴天子都不晓得,明明人家也没故意瞒着。忽而想到雨师妾扑身公案、宵衣旰食的繁忙场景,夜里要处理鬼族事物,白天还得照拂自己兼收崇明玉,很难吧。
云湦见他垂头丧气,拍肩安慰道:“好了好了,师兄错了,师兄顺顺毛。我刚才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东西:既然雨师姑娘真是阴天子,那小师弟你得把握住机会了。”
刚听了自己是小白脸的流言蜚语,周涣对此事高度敏感,瞪大了眼吞吞吐吐地问:“你……云节清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把握什么?”
云湦谆谆善诱:“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生财之道。你想啊,你以后除妖驱鬼,只要她往那一站就行了……”
周涣恍然大悟,提醒道:“你很有商业头脑,我记得云老爷勒令你在他回家前背孰商贾之道,我估摸着时日云老爷要还家了。”
云湦笑嘻嘻的脸顿时哭唧唧了:“你这句提醒就没有天良了。”
“滚。”
半生莲动,最后一缕魂魄也注入其中,周涣将半生莲放在乾坤袖深处确保不会出现意外,提了提袖子离开库房。
鬼族地处偏远之地,服饰繁重古朴,便是这礼服亦是繁琐得很,布料摸起来凉滑似水似黄泉玄光,小贩说欧丝野的丝绸是地界特产,这是欧丝野的丝绸吧,不知古书中那位呕丝女子可还在,真想见识一下。
雨师妾虽常年白衣加身但衣着并不朴素,星河锻哪怕是白天之下看着都犹如星河流淌,及地的白裳缀着幽蓝丝绦与璎络,不施粉黛,却是极美。
想罢,找到还在炸金花的鬼卫们让他们继续站岗。回到祭台,祭辞隔了很远都能清晰地听见。
人出事了,求神明庇佑,神明出事呢?他再度想起这个问题。以前一直以为鬼神是没有信仰的,原来也会祭拜天,也有不确定、害怕的东西。没有谁是真正的强大,没有谁不曾有害怕的东西。
这里看不清遥远祭台上的一举一动,只记得鬼民欢呼一声,一道璀璨光柱直冲云霄,有水波一样的灵力冲开,随后灵穹之上忽而飘下万千吉羽。
刚接过灵蝶的那几个少女激动地接过漂浮在空中的羽毛。身边的鬼欣慰道:“灵穹修好了,君上给它修好了。”
紧接着大礼官说了许多深奥的巫辞,祭天大典一直持续到午时才结束。
午时正是阳气最重的时候,但经过灵穹的过滤日光对鬼族已无多大危害。周涣在前厅侯着,已褪下礼服穿回平日的白衣紫衫,清朗潇洒的云靴箭袖,衬得明然眉宇俱是打马客京华的意气风发。
雨师妾姗姗来迟,已褪去大半繁复衣衫,沉重的玄玉旒被除去露出发髻高绾的模样,玄衣白裳的衮服及地,绣着纯白黼黻与腾飞秦龙,周身艳丽之色唯眉心痕矣。
周涣不由想起七师兄的话。
那股怪异难堪之感复上心头。
把握机会,把握什么机会……?
……
他自己都觉得荒唐,连忙甩脑袋,默念清心咒,把诡异之感甩去九霄云外。
雨师妾瞥过半生莲,指尖被灵光染成橘色夸道干得不错。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祭天大典进行得如何。也没什么大事,除了某位阎王发现礼品跑了没看成笑话有点失态,除此之外便再没波澜。
倒是百姓——她略一停顿,放下手指:“灵穹加固后,他们又跑去望乡台晒太阳。真是……”想了想,摇摇头,什么词都不足以形容当时心境。
周涣转了转眼珠,半是迟疑半是试探地问:“……他们都喜欢晒太阳,那你想不想晒太阳呢?”
柳花飞扬,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像一段华美的火焫的锦绸,几乎要烧要滚到天边去。榕树下葳蕤茂盛的枝叶遮住一白一紫两道身影,长风拂来红绸起浪,燏红花海中素白雨女伞转了个圈,雪白的裙摆拂上伞沿。遥遥草崖上白日明亮得刺目,阴冷幽暗的鬼族很少有温暖明净的一天。确实很惬意,怪不得鬼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