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妾正在驿站对面的茶馆喝茶,那身雪白无尘的衣裳总是人群里最显目的。
周涣开门见山:“大黄很早就想吃椒香铺的鸡爪,我打算这单生意后就买一罐犒劳它,未料董员外实在抠门,我把大黄好一顿打,岂料大黄刚正不阿,向我表明是有恶贼仗着它是狗而把银票拿了些许。”
雨师妾放下茶盏,黑若琉璃的眼睛托腮看着他,唇角似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有这种事,涣儿原来为这个找我?”
周涣刚清完嗓子准备开口,被这么一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当务之急是讨回银子便跳过此事,道:“不过,大黄表示后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手擒倒恶贼,潇洒离去。我心想,身手这样俊,品行这样高洁,除了你别无他人。”
雨师妾点点头,秀雅的五指摩挲大黄毛茸茸的狗头,认真道:“原来大黄如斯有灵性,讲故事讲述得一波三折。”
周涣道:“哼,当然……”
周涣伸手:“且慢,大黄带回来的银票少了一张,我想请仗义的雨师姐姐,探探袖子,看看是不是英雄救狗时不小心带了……”
雨师妾道:“银票我确有一张,可是这张?”探了探袖,取出张银票,递给他。周涣看了差点没背过气。
银票全身黑白,印着天地人冥银庄。
“……”纸屑落地,好一个六月飞雪,周涣瞥了眼那不似作假的认真神色严肃问道:“雨师姐姐,你骗人不会有罪恶感吗?”
纤纤五指重新搭回大黄脑袋,抚摸橘黄绒毛,她从容优雅道:“你不是说了?若非我出手相救,银票怕是全都给恶贼拿走,我收些报酬,难道也不许?”
周涣也不好意思承认刚才都是胡诌,但银票又不可能不讨回,硬着头皮谆谆善诱:“可你也不能这样啊,大侠不都是拾金不昧吗,更有甚者劫富济贫。我初涉江湖,你难道就树立这样的大侠形象?”
雨师妾认真道:“可我是阴天子,并非大侠。”
“……”周涣嘀咕道,“你变了,你不是那个淡泊金玉、清冷高洁的雨师姐姐了。”
“嗯,你说得很对。”
周涣抓头,马尾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欺负人很爽?”
“是有点儿,欺负你更然。”
“为什么!”他哀怨且难以置信,为什么欺负他更爽,他究竟哪里看起来好欺负了,原来雨师妾这么恶劣吗,她还是人吗,啊她确实不是人她是鬼神诶。
雨师妾表情淡淡的,声音冷冷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看你吃瘪的样子罢了。”
周涣愣了愣。三,二,一,水青色的眼珠蒙着薄薄水雾,犹如上好沾水珠珀,平时晃眼的虎牙也安分缩进唇下,恰如惊弓之鸟,手指还扒着袖子:“那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可以……”
雨师妾捏着他的下巴,像风流纨绔逛花楼找姑娘一样,捏着莺莺燕燕们小巧的下巴品鉴眉眼长相,他在陪云湦逛春风十里楼时见过,此刻毛骨悚然,瞪直了眼睛看回去。
雨师妾唇角一抿,松开手指道:“嗯,是个皮相美的,当打杂小弟不错。”
“那是当然,不止可以打杂还可以帮忙养狗,獬豸也行,偶尔除妖也能帮忙,我的符术还是很有造诣的。”
雨师妾嘲弄道:“是不错,不过你这么上赶着推销自己,不是才自诩铁骨铮铮?”
周涣收起眼泪,肃然道:“铁一斤十两嘛。”
“……” 银票几经辗转回到正主手中,面额比被抢的那张还要大些,周涣不解地看她一眼。雨师妾意简言赅道:“不必找零,买你的铮铮铁骨。”
“我是不是无形中把自己卖了?”
“……算吧。改日找孟惊寒,让他写份你的卖/身契。”
周涣收起银票,顺从道:“哦,那鬼族待遇好不好,月俸待遇怎么样?”
“你不是去过鬼族?地府当差,每月十两,卯时应卯午时下班,每月休沐七日,提供食宿,饭堂食材九重天直供,厨子生前是前朝的御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