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真是古今中外第一温柔的人,比起师父简直不知道好几倍,若换作师父肯定这样说:“劣徒,你师弟其心有惑,还不滚过来解惑?”
周涣非常乐意地走过去,但只是一眼便看出端倪,抽出来最下头的符纸道:“你们是不是用它来招那魍魉了?”
弟子按礼该喊他师兄,但周涣比他小,便在前加了个“小”字,点点头道:“小师兄猜得不错,这符我记得只有招灵之用,可昨夜招来的魍魉却不知怎么的比村民描述的恐怖十倍不止!”
周涣道:“这个简单,因为符画错了,最后一笔没这般平直。若按书照本宣科地拓画确实只有招灵之用,但稍有差池灵符便会转变为与之完全相反的符咒,反倒将你的灵力转嫁他人。那魍魉得了你的灵力,自然如虎添翼。”
那弟子见他年纪尚小却头头是道,未免有些不服气嘟囔道:“小师兄错怪我了,这是我照著书本画的怎可能有误?恐怕小师兄才是记岔了,这么复杂的符除了创始者谁记得住。”
这属实是句平地插旗等人推的话,周涣坦然道:“我就是创始者呀。”
一顿。弟子沉默地看着他。
周涣道歉,这确实是他的疏忽,不过正巧这几日在研究新画法,待精进完后可以送一份给他。周涣便问:“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他那么热情和善,这位师弟肯定是想要的。
燕袖雪言笑晏晏道:“事情迎刃而解,真好。”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周涣一向知道自己脑子在这方面聪明得令人发指,又是少年心性,最是意气风发心高气傲的时候,毫不吝啬地向他人展示自己。
若是修道之人会自动幻化符合性格设定的灵宠,他应该是只耀武扬威的小鸡仔吧,只差没迎风抖动鸡冠子。
显摆完自己也该显摆他人了,周涣好奇道:“怎么净说我了,也该说说你了,你应该比我厉害多了吧,你这么厉害的人。”
“幼年回忆总是充斥着黄沙与嘶吼,每个人都在为责任义务厮杀,哪能关心战营里的稚子。”雨师妾似笑非笑。
“涿鹿战事毕后,乘龙升天,你在九重天也是一个人?”
雨师妾抬眸看他,记忆深处一段模糊光景揭开面纱。
觥筹交错的宴会,她抱着一把古琴一板一眼地问台上人可否将它送给她。台上之人脸上罩了一团黑雾看不清身份,只记得点了点头,但不待她转身,下一刻宴会变成剑林血池,玉杯里流淌着血,牙箸长起了肉。琴弦崩然断了,紧接着一道电流般穿过眉心,剧痛无比。
她失了平衡往前一栽,幸而周涣一把扶住才免受跌倒之苦。
周涣焦急地护着她,偏头只看见紧锁的眉头,眉心红痕艳得要滴血,这时,脚后碰到处坚硬锋利物什。
他一手扶着人慢慢蹲下,一手拂开雪,只见是块墨绿的碎了的玉石,黯淡无光,花纹精致,与崇明玉颇像,但并没像崇明玉那般流光溢彩。
雨师妾咬紧牙关不泄露一丝呻/吟,捂着额头伸手。周涣将与崇明玉极为肖似的玉放在她手心,同时在地上摸索。
“……这不是崇明玉。花纹相似罢了。不过有些年头,虽非崇明玉,然摆不脱干系。”她倒吸两口气道。只要不想那些事,痛楚豁然减免,便慢慢放下手指。
周涣不喜这种为祸苍生的邪物,更无心关怀崇明玉有什么花纹,第一眼只觉得花纹似曾见过,没想到终究摆不掉和它的联系。
此事非同寻常,她神情凝肃,嘱托周遭定还有遗物,都找出来。周涣道好嘞,刚转身被她拉回去:“糊涂,你知道怎么做?”
“好像不知道?”周涣抿嘴笑道,乖乖坐回去,按她的指示做事。
凉风袭过,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分明是炎暑,却有这么块冰天雪地。指尖飞过幽蓝色的光羽。
周涣道:“阿靖,兰先生跟我说,钟聪的猗兰花是假的。”
雨师妾指尖一错,平静道:“我知。”
“那寒毒怎么办?”
羊角风呼啸着过去。指尖挑着系铜铃的紫色丝络,她的声音沉静得像一面镜子:“区区寒毒罢了。寒毒是清冷渊的毒,我从清冷渊出来,自有法子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