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妾果真有些犹豫,眼波横动,秀眉微攒。天光灿白,衬得愈发洁如霜雪,也冷如霜雪。周涣望着她,期待答案。
这是穷乡僻壤,二人容貌俱佳,气质上乘,本就惹人注目,如今还身着白衣直愣愣地在太阳下争吵,是以愈发吸引目光。于是有人替他求情:“这位姑娘,人家小道长无处可去,你捎上一程也没什么嘛。”
雨师妾正思忖如何甩掉周涣这个拖油瓶,没想到全被旁人听了去,冷漠地望回来,:“此去婆桫。”
“婆桫?”周涣念了遍名字,有些耳熟,不便是传说中的宝乡桃源么?
谈起婆桫,有一段传言。
传言,上古时期轩辕蚩尤大战,蚩尤败北,轩辕统一九州铸九鼎,九鼎成铸之时天地变色,紫气重云间一条金光逼耀的巨龙降临,自言轩辕经天纬地奉顺天德,东皇特封他为新天帝,此来便是接他及其部下回天受封神籍。
轩辕的嫔妃臣子见状纷纷攀上金龙,对于那些无法乘龙飞升的臣子,轩辕便在南荒划出一块福地洞天名曰婆桫供人居住,又将定九州后的宝藏埋在婆桫当作补偿。
古往今来不少人渴望寻到婆桫得到宝藏,但更多的是穷极一生也没结果。周涣心中疑惑,莫非雨师妾也想得到那笔宝藏?能穿七层星河缎的人会缺钱?或者……那批宝藏是崇明玉?
“怕了?”见他许久没反应,雨师妾冷冷一笑。
男人天生对怕了、不行等词有种炽热的叛逆感,周涣不服道:“谁怕了?只是好气你为何要去婆桫。”
“婆桫?好巧,我们也要去婆桫,不如同行?”话落,却是方才求情的人出声。几个高高壮壮的人影从座间豁然起立,如拔地生悍柳,眼神精亮地打量他们。 西南而行,越深入腹地愈发寂寥无人,深刻落实贯彻“荒无人烟”一词。
周涣本便闹腾性子喜欢逗猫惹狗,还在无名山时没少随师兄上蹿下跳,赶了几天路憋得慌,便退而求其次找到雨师妾。
雨师妾常年摆着苦大仇深的一张脸,喊她时常常是魂不在身,只有再喊一次才会从认真沉闷的思考中抽神回应,但那张嘴里永远蹦不出什么好话,常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气得半死。
按理说这样该养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觉悟,但周涣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不长记性。想了想为什么每次上一刻被怼了下一刻还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撩拨,想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是很好玩。
这几天阳光正好,他顶着和煦的春阳冥思苦想得出这个答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讨嫌。
讨嫌归讨嫌,雨师妾也不能将他怎么样。这天她正问他问题,二人一问一答,旁边是茶棚里请求同行的侠士,迎面走来一个荷锄的农家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那不过是普通农夫,没什么稀奇,同伴视若无睹,雨师妾目不斜视,周涣冲他礼节性笑了笑,农家汉子的目光依旧热情而袒露,像牛皮糖紧紧地粘在他脸上。
周涣摸了摸脸道:“雨师姐姐,我脸上有什么怪东西?”
雨师妾道:“把称呼给我改了。”
周涣笑道:“别嘛,我觉得挺好听的啊,雨师姐姐雨师姐姐~”
要不跟孟惊寒说徒弟死了?雨师妾心想。
盯得久了,队长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农夫愣了会儿丢掉锄头扑过来激动嚎叫说:“是人啊!是活人啊!终于有人了!总算有人救咱们村子了!”热切地握住看起来最正气凛然也最好说话的周涣的手:“道长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农夫带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村,村口几个孩童在玩过家家,小孩子端着稀泥巴和薜荔果就要往嘴里送,大孩子冲出来拍掉手里的树叶,喊道:“青勾子娃娃哈戳戳的,好讨嫌哟!”
这口音颇有意思,周涣试着学了一下,雨师妾劝道:“遇到什么便学?你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吗?”
周涣道:“什么意思?”
雨师妾解释了,听罢周涣食指在面前囫囵画了个圈,扬着笑脸看她:“嗳,也不是什么脏话嘛,还挺生动形象的,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