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于涿鹿野的战场,生时只有猎猎旌旗、飞扬黄沙与遮天蔽日的血雾,女妭与雨师屏翳为各自阵营戎马半生,她是由幺姨闺臣和母亲的贴身侍女澜沧照顾长大,若真如传言中不堪,只怪咎由自取,与谁都无关。 “昨日事忙,来不及待客,说了几句便让宋宋带你们先住下。我知道你的性子,今日特地赶来。”澜沧温柔体贴,锦衣的宽大袖袍一摆,落座,抚上她的双手。虽然目不视物,但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失明的生活,若不是见她眼上白绫,恐怕没人相信这是个盲人。
“千年不见原来出落得这么大了,你在九重天过得可好,天帝待你是否疼惜?应该是疼惜的,毕竟你还是叫靖,这是妭给你取的名字。记得你生下来的时候,涿鹿之战正激烈,天帝问妭为何取这个字,妭说靖取平安之意。”澜沧絮叨。
雨师妾微微皱了眉:“澜姨,我此行的目的你应该知道。”
澜沧道:“对,我当然知道,你想问妭和雨师屏翳的下落,是不是?”她忽而抚上自己的眼睛,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乘龙升天的事。当年涿鹿之战,多少忠臣义将为天帝抛头颅洒热血,可最后巨龙临世,能封神籍成为正神的却不过寥寥几人,剩下的半神便都在婆桫了。”
雨师妾淡淡地嗯了声,那时她方记事。还记得乘龙前夕母亲找到她对她的许诺,说战争快结束了,她很快回来,可终究没有回来。她仍固执地守着那个诺言,等母亲携父亲回来。
澜沧长叹道;“阿靖,我只是个侍女,当年天帝见我剑术卓越,又对妭忠心耿耿,便任我为山海师之兽,访九州踏四海。妭与雨师屏翳的事,天帝起初甚是反对,但妭信任我,我虽然人微言轻却也知道二三。”
“你听了且稳住自己,勿要惊讶。”澜沧略一沉思,抿了抿唇,很难以启齿,半晌道:“他们已经死了。”
雨师妾瞬间毫无血色,犹如触电般抽出双手,含墨般的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半晌,颤抖着道:“母亲说过,战事快结束了,等结束了她就带父亲回来。我等到乘龙,等到昆仑虚,等到下界,等到来婆桫,你告诉我他们死了?”
澜沧捉住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劝解道:“我是你的澜姨,怎么会骗你。你冷静下来,你听我说,妭与雨师屏翳的结合天帝素来反对,战败后蚩尤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你父亲又是蚩尤的得力干将,他的结局你猜也猜得出来。他们食言是情非得已!”
她摇头拒绝这个解释,蓦然撞上香几的博山炉。窗外起了大风,雨声淅沥,澜沧见劝不动她,感伤地叹了口气:“阿靖,澜姨已将真相告诉你,本不忍心告诉你。”
她站起身来,衣料簌簌一动,下垂的袖摆诞开大片琼花,叹了口气悠悠道:“起初听到这消息亦是沉痛万分不愿相信,现在却也释怀了。你看,轩辕大人本便不喜妭与雨师屏翳的结合,成王败寇,九黎魔族战败,雨师屏翳焉有好下场?”
她说话轻轻渺渺,像一尺纱:“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过去的终归过去。婆桫缥缈,你为了寻婆桫定吃了不少苦,你是怎么进来的?”
雨师妾心下混乱不堪,思绪由她牵掣,听到这柔柔的声音方要回答,院外却吵闹不堪,澜沧携她走出房间,雨汽扑鼻而来,宋宋正扶起村民。
那村民慌得手足无措,看着她结巴道:“姑、姑、姑母,出、出、出事了!是大、大、大、大事!凤、凤、凤、凤……”
宋宋听得不耐烦,推开村民。是鸿冢出事了,突然闯入一拨外乡人。
澜沧撒开紧握雨师妾的手,村民继续结巴:“狂、狂、狂风不止,我看见几个陌生人影在里、里、里……”
“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澜沧脸色惨白,肤色竟不比雨师妾暗,说罢疾驰而去。
雨师妾抬手化出雨女伞走下竹阶,雨水打在伞面上如清泉流石,示意周涣跟上,村民口中的那拨人许是前几日同行之人。她只道他们为钱利而来,没想到闹出这等变故。
婆桫四面环山,鸿冢是后山一处满是金枫的冢山,敛葬着当年开辟婆桫的先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