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玉成不紧不慢地叹了声,开口道:“臣已老了,南湾长久不太平,这些年若非朝中无人,微臣哪用饱尝远离故土妻子离散之苦?”
赵誉噙了抹冷笑:“所以,因为朝中无人能担此大任,只能林卿去守南湾?区区弹丸之地,不知如何安放林卿的八万兵马?”
林玉成明显地错愕了下。
朝臣们亦慌了,林玉成手上不足四万人,此番战事结束,带回来兵马三万,路上千余,只剩两万八千多人,如今尚屯兵在城外营中,哪里来的八万兵?
林玉成笑了。挑眼看向赵誉,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南湾土民感激皇上还他们太平日子,自愿投军为国效力。”
赵誉亦笑了:“是感激朕,还是感激林卿?”
林玉成正要说话,却听殿外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打杀声。他面色一变,突然想到什么,赤目盯着赵誉,厉声道:“皇上真要走到这一步么?”
赵誉未答。
下面坐着的众臣亦听得这巨大的响动,宴上不免乱了,一时议论声不断。
赵誉抿唇不言,直身坐在金座之上。
只是片刻,那喧嚣声就到了殿外。
一个小太监沾了满脸的血,连滚带爬的闯进来打破了殿中最后的平静,“皇、皇上!林、林将军的黑甲兵,他们……他们反了,吵吵嚷嚷在外,说是……说是……”
他话未说完,殿中已有朝臣尖叫起来。纷纷指着林玉成道:“林将军!你这是、你这是谋逆么?”
林玉成坐在原位,只是疏冷地一笑。他移目看向赵誉,轻声道:“臣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只是臣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及幼子林兴,他们久在京城,从不参与臣在外头的事,还望皇上施恩,饶他们一死。臣的长子林嘉,臣便不为他求了。父子在外十二年,臣的事,长子都知道。”
今日之宴,特为他设了上座,远离群臣,座次仅次于赵誉。他的说话声掩在震天的喊杀声里,旁人听不清,只赵誉一字不落地听了。
赵誉手里持玉杯,淡淡朝他笑了笑:“林卿放心,林夫人在后宫吃宴,夏贤妃会替朕好生照料于她。”
林玉成笑着饮尽了杯中酒。安坐在椅上,叹息着道:“那,臣就信皇上了。”
话音才落,外头的响动就跟着停了。
前番已被卸去职位,贬谪至通州任参军的前骠骑大将军齐韬父子当先走了进来,身上甲胄染了血色,手持滴着血的宝剑,身后跟着挂了彩的侍卫统领,齐刷刷拜倒在地上。
“皇上,林将军手下的黑甲兵突然暴动,持械闯入宫闱,砍杀侍人宫女,意图谋乱,已被臣等带兵控制。请皇上示下。”
赵誉似乎有些疲惫,轻轻后靠在雕了金龙的椅背上面,无力地摆了摆手:“先押往天牢。”
无精打采地敲了敲酒杯:“今乃佳节,众爱卿们,莫败了饮酒的兴致。”
回答他的,是一片恐慌的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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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玉成回京之时, 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百姓夹道欢呼,有人专写了折子戏赞他镇守南疆的艰苦和英勇。
如今大厦一朝倾覆,罪状竟是罄竹难书。闯进宫闱的黑甲兵被徐汉桥领着人押往天牢, 齐韬父子上前陈情回报, 说在通州接到军中斥候密报, 京郊大营有异动, 城内以火光为信引黑甲兵攻城逼宫, 幸事前截获线报, 才能及时赶来救援,与京中御林合力缴了叛军。
适时便有人出列细数林玉成的罪状,几人义愤填膺当面直斥林玉成拥兵自重目无君上, 赵誉无奈地叹息一声, 转过脸来,用众人皆听得见的声音问道:“林卿可有话说?”
林玉成微微一笑,饮尽了杯中酒站直身子,几步跨到大殿中央。他走近哪个大臣,哪个就不由自主地退却几步。他生得高大魁梧,一生征战疆场杀人如麻,身上自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戾气, 便是笑着说话也叫人觉得杀气腾腾。